“那大人……现在可以让奴婢见见小宝吗？奴婢是趁着宫里值夜的人换班，才出宫来的，时间不多……”
“这样啊，那你进去看吧，小宝就在里面。”
林新禄侧开身子把路让出来。
柳叶墩身施礼道谢，而后一步步走进室内。
婴儿的啼哭声已经消失了，适才听到的那些丝竹声也消失了，灯火辉煌的室内好似一瞬间只剩下了柳叶一个人。
转过绘着梅兰竹松的屏风，是一间与正厅相连的小屋。
柳叶记得，那是当年顾昔年刚嫁过来的时候，看了屋子里的摆设装潢，提出的唯一一个要求。
她说她喜欢室内有这样一个小屋把起居室和正厅分隔开，平素有小姐妹来府上找她玩，也可以在那里等着，既能和她闲话，也不会让她觉着在人前梳妆打扮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
闲暇之时还可以与人一道围坐在临窗的美人榻上，煮酒煮茶，手谈诗画……
柳叶还记得，那小屋临窗的景致极好，可以算得上是整个相府景致最好的地方。
不只是顾昔年喜欢在那处赏景，她也是极其喜欢的。
可今日……柳叶看着那黑魆魆的小屋，忽地不敢迈步上前。
“怎么？不是想看小宝吗？怎么不进去？”
林新禄蓦地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柳叶的身后，骇了柳叶一大跳。
无意识的往旁边跳开几步，柳叶捂着吓得几乎骤停的地方，快速的喘着气。
“怎么吓成这样？这里你又不是没来过。”林新禄皱眉说道，还伸出手往小屋指了指，“喏，那里不是以前你最喜欢站着的地方吗？如今怎么害怕了？”
“难不成……是在那里做了什么亏心事，以至到了今日仍旧心里惶惶不安？”
说到最后，林新禄微扬的唇角也跟着沉了下来，再加上他常年不接触阳光，本就比常人要白上三分的脸，在此刻显得更为阴冷。
听得林新禄最后一句话，柳叶心里的不安终是扩到了极点。
瞳孔微张，柳叶藏在袖中的手攥成了拳头，身体也跟着往后退，直至贴到冰冷的墙壁。
“大……大人，你在说什么？奴婢……奴婢听不懂。”
“呵。”林新禄冷笑一声，“柳叶，前些日子我做了一个梦，梦到了昔昔。她哭着跟我说，其实她也是想活下来的，可是有人要她死，有人嫉妒她所拥有的一切，包括她的命！”
“哪怕那个时候的她已经一无所有了，可那个人还是没打算放过她。”
“所以就在那间小屋临窗的美人榻上，那个人趁着她心情不郁看着外面的景致发呆时，出手要了她的命……事后为了掩盖真相，还做出了她悬梁自尽的模样……”
“不知道这件事，柳叶你还记不记得？”
林新禄一步步逼近柳叶，黑魆魆的小屋内却忽然传出了婴儿响亮的啼哭声。
那声音尖利，全然不似一个孩童应该有的哭声，反倒是像地狱里来的使者，在生生催着她的命。
柳叶的后背出了一层细细的汗。
“大人在说什么？奴婢……奴婢是真的不知。夫人她……她不是因为定国公府满门抄斩，独独自己一人活了下来，心情抑郁难平，所以才郁郁而终的么？”
“又……又怎么会是悬梁自尽呢？”
“啊……对，昔昔的确是郁郁而终的，连太医都这么说来着。”
林新禄恍然说道，身体也跟着往后退。
适才两人还贴得紧紧的身躯陡然分开，让柳叶快要喘不过气来的压迫感也随之消失。
“大人定是睡糊涂了，被那梦境给扰了神智……大人歇歇就好了。”柳叶喘口气，“大人要不要奴婢给大人倒一杯茶过来？说不定能让大人感到精神些。”
林新禄跌坐在木凳上，抬手揉了揉鬓角，道：“倒杯茶过来吧，兴许我是真累了。”
“这几日朝堂局势紧张，皇上既想要了展一舟的命，解决掉这个心腹大患，又想在展一舟死之前，榨干展一舟最后一丁点剩余价值……可谁会想到这一场仗竟会打得如此艰难，这么久了，双方竟还是僵持不下……”
“国库空虚，民心惶惶……我这成日里光顾着替皇上分忧解难了，确是多日不曾好好歇息过……”
说话间，柳叶已经替林新禄倒了一杯茶递到了林新禄手中。
“大人官拜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皇上和大洛都要倚仗大人，大人还是要多注意歇息才是。”
柳叶温声开口。
廊下的风从门外吹了进来，柳叶此时站着的地方正好是正对着门口的，是以风一吹进来，她立马打了个寒颤。
后背凉津津的。
柳叶知道，这是因为刚才被林新禄吓出来的汗，现在被风一吹，才会让她感到格外不适应。
“好了，你进去看小宝吧，就在那间小屋的美人榻上呢。”
不知道是不是被林新禄适才这一处给惹得心里发毛，柳叶没敢直接进小屋，反而走到屋子里摆放着烛台的长条矮几上拿起了一支蜡烛点燃，这才慢慢走进了屋子。
临窗美人榻上的陈设依然和三年前一模一样，躺在襁褓里的小小孩童就放在美人榻的中间，睁着黑溜溜的眼珠，面上还带着泪痕。
柳叶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下来。
将蜡烛放到一旁，弯身将孩子抱起来放在怀里柔声哄着，很快孩子就朝着她露出了笑脸。
“小宝可真乖。”
柳叶拿出帕子将孩子脸上的泪痕给擦拭干净，眉眼带笑的看着孩子。
林新禄在厅外坐了片刻，旋即走了出去。
柳叶亲眼看到林新禄走出了云昔苑，这才彻底放下心。
刚才……真的是吓死她了。
好端端的，林新禄怎么会提起那件事？
因着如今的身份，柳叶在相府也没待多长时间就离开了相府，临走之前，又特地去见了一次林新禄，将柳贵妃可能已经怀有皇子的事情告知了他。
……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更遑论说是皇上已经在早朝上直接点明了国库空虚之事，后又有后宫嫔妃做出表率，是以很快百姓们也全都知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