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那声闷响过后,探阴棒还插在土里,杆身不停抖动,像是被什么东西拽着往深处拉。
沈照一把将它拔出来,手指贴住棒尾,能感觉到一股热流顺着金属往上爬。她没说话,把棒子收进腰间,转身就朝门口走。
王半仙拦了一下:“你去哪儿?”
“叫人。”她说,“现在就得来。”
话刚落,门外红影一闪,布鞋踩过门槛,陈九黎撑着桃木伞走进来。他脸上还是那副笑模样,可左眼瞳孔里金纹一闪,又很快压下去。
他没看别人,直接走到那块刻着七点的石板前,伞尖轻轻顿地三下。
声音不大,可整个庙都跟着震了半拍。
伞骨忽然发出几声脆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炸开。表层木壳一块块剥落,露出里面嵌着的一块墨黑色石头。石头表面有沟壑,形状和地上的七个点一模一样。
王半仙倒吸一口冷气:“这伞……是镇魂石做的?”
陈九黎没答。他弯腰摸了摸碎裂的伞体,指尖刚碰上镇魂石,掌心就是一阵灼痛,像被烙铁烫了一下。他眉头都没皱,反而笑了:“难怪这些年修伞从不断货,原来是你爹早给我备好了后手。”
沈照站在一旁,盯着那块石头看了几秒,忽然闭上眼。通幽骨开始发烫,她抬起左手按住眼窝,阴瞳微微颤动。再睁眼时,她开口:“下面不是阵眼,是门。”
“什么门?”王半仙问。
“锁龙咒封的门。”她说,“符文是用童男童女的血画的,每一道都带着执念。这不是供奉,是囚禁。”
王半仙脸色变了:“谁会被关在这种地方?”
没人回答。
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闻人烬冲进来,额头上全是汗。她扶着门框喘了几口气,声音有点抖:“我做了个梦……梦见我爸站在这扇门后面,对我说‘该你还了’。”
她说完,抬手摘下脖子上的玉佩。玉佩通体青白,中间有一道细裂,形状像条蛇。
陈九黎接过玉佩,放在镇魂石上方。
两件东西一靠近,石头突然亮起一道暗光,地面那七个点也跟着泛出血色,连成一条线,直指东南角。整座庙的地砖开始轻微震动,灰尘从梁上往下掉。
“不是你一个人的事。”陈九黎看着闻人烬,“也不是你家的事。但钥匙在你手里,得你来做这个决定。”
闻人烬咬了下嘴唇,走上前一步:“我知道这是陷阱。可如果我不试,它就会一直等下一个闻家人,对不对?”
陈九黎点头:“对。”
“那就现在。”
她说完,伸手就要把玉佩按进石板中央的凹槽。
沈照突然出声:“等等。”
她蹲下身,从袖子里抽出一根银针,插进其中一个点位。针尾晃了两下,然后停住。她抬头:“时间变了。刚才还是六息一次,现在是五息。它在加速。”
“那就别让它再等。”陈九黎把手搭在闻人烬肩上,“我们一起。”
他咬破指尖,一滴血落在玉佩背面。血迹刚沾上,玉佩就发出一声轻鸣,像是回应什么。沈照同时掏出羊皮纸,用朱砂笔快速写下几个点状符号,然后将纸贴在自己额头。
她闭眼,嘴唇微动,像是在念什么口诀。
地上的七个点猛然一亮,血线连成星图,正对着东南角那块空心砖。
“就是那儿。”她说。
三人一起走过去。陈九黎一脚踹在砖上,砖面应声裂开,底下露出一块石板,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那些符文不是刻的,是渗出来的,颜色发暗,边缘还在慢慢往外扩散。
闻人烬深吸一口气,把玉佩按了上去。
石板震动了一下。
紧接着,整片地面开始塌陷。砖块一块接一块往下沉,尘土翻涌中,一道巨大的石门从地下升起。门面宽有三丈,高近两丈,表面布满暗红符咒,那些线条像是活的一样,在缓缓搏动。
沈照上前一步,探阴棒轻点门面。
她立刻退后:“锁龙咒。以纯阳童血祭龙脉,以闻人家血启归途。他们用孩子喂门,用你们家的命开门。”
闻人烬没动,手还贴在玉佩上。她的脸很白,可眼神没晃。
“所以我是最后一个?”
“你是唯一一个敢来的。”陈九黎说。
石门发出古老机括声,开始向两侧滑动。缝隙刚开一条线,阴冷气流就扑了出来,带着一股浓烈的檀香味。那味道很熟,是闻人父书房常年烧的那种香。
沈照鼻子动了一下:“这香……一直在烧。”
“说明有人还在管这事。”陈九黎把手搭上残伞柄,红绸缠在手腕上,“而且他知道我们要来。”
石门越开越大,里面的黑暗像是能吸光。三人站在门口,谁都没先迈步。
陈九黎往前半步,挡住另外两人:“不管里面是什么,我们三个,一起进去。”
他说完,抬脚跨过门槛。
沈照紧跟着上前,探阴棒握在手里,指节有些发白。
闻人烬最后看了一眼外面的天光,然后松开玉佩,跟了上去。
石门完全打开的瞬间,门后的空间露出一角。地面铺着青石,尽头有一口井,井沿上绑着七根红绳,每根绳子都连着一块骨头。
那些骨头很小,像是孩子的手指。
井口冒着黑气,气流旋转着,形成一个漩涡。漩涡中心,隐约能看到一张脸,闭着眼,嘴角向下弯。
陈九黎停下脚步。
他听见了一声轻笑。
不是从井里传来的。
是从他们背后。
三人同时回头。
石门正在缓缓合拢。
而原本嵌在门心的玉佩,此刻却出现在地上,离他们有三步远。
可谁都没碰过它。
闻人烬的脸一下子没了血色。
她张嘴想说什么。
陈九黎抬手拦住她。
他盯着那枚玉佩,慢慢蹲下身。
手指还没碰到,玉佩自己翻了个面。
背面朝上,露出一行新出现的字。
是血写的。
“你还欠我一场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