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霍克稳稳地接住了她,两人此刻的姿势极其暧昧——她几乎整个人扑在他怀里,他一手环着她的腰,另一只手似乎为了保持平衡,虚扶在她肩后。
他微微低头,金色的眼眸近距离地看着她,呼吸喷在她的额发上。
“小心。” 他开口,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什么情绪。揽在她腰间的手,力道适中,既不让她摔倒,也没有过分紧贴,但存在感极强。
沈青的脸瞬间爆红!一半是计划可能失败的慌乱,一半是这过于亲密的姿势带来的羞赧。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的温度和布料下结实肌肉的轮廓,甚至能听到他平稳有力的心跳声。太近了!近得她能数清他金色睫毛的根数!
“谢、谢谢……” 她慌乱地想要站直,脱离他的怀抱。米霍克适时地松开了手,扶着她站稳。
“没事吧?” 他问,目光在她脸上扫过,似乎在确认她有没有受伤。
“没、没事!不小心绊了一下……” 沈青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心脏还在狂跳。她悄悄用余光瞥向他后腰,米霍克的风衣下摆遮住了衬衫,什么也看不到。符纸……到底贴没贴上去?刚才那一下太快了,她真的没把握!但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上了!万一贴上了呢?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抬起头,脸上挤出一点笑容,转移话题也是开始试探:
“那个……米霍克,我……” 她顿了一下,脑子飞快运转,想着怎么开口问第一个问题,既能不暴露目的,又能测试符纸是否生效。对了,就从最简单、最不会引起怀疑的开始!
“你……” 沈青看着他,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像是随口闲聊,“你的眼睛……是叫‘鹰眼’对吧?是因为看东西特别清楚,像鹰一样吗?是……千里眼那种?”
问完,她屏住呼吸,紧紧盯着他的脸和眼睛,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同时心里疯狂祈祷:回答!快回答!别反问!别思考!
米霍克看着她。眼眸深邃平静,像两汪看不见底的古潭。他沉默了两秒。这两秒对沈青来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然后,他开口了,语调平稳,没有任何异常:“算是。但也不完全是。”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又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驱使着,继续解释,“能看得很远,很清晰。动态视力,细节捕捉,优于常人。但并非单纯的距离。”
沈青心里的小人已经开始欢呼了!回答了!他回答了!而且解释得这么详细!这完全不符合他平日惜字如金的风格!难道……符纸真的贴上了?成功了?!
她眼睛一亮,趁热打铁,问出了第二个、在她看来有点无厘头但好奇已久的问题:“那……你那个棺材一样的小船,是用‘夜’当船桨划的吗?” 这个问题她第一次见他乘着那艘小船在海上漂时就好奇了,一直没机会问。
米霍克的嘴角,几不可查地抽搐了一下。非常非常细微,但沈青看见了!她心里更兴奋了!有效!真的有效!
“……不是。” 米霍克回答,声音里似乎带上了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无奈,“它有帆。‘夜’是剑。”
“哦……” 沈青点点头,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心里乐开了花。她眼珠一转,问得更起劲了,问题也越来越天马行空:“那你给后面森林里那些大猩猩做饭吗?
它们会自己生火吗?你用‘夜’切菜吗?你的城堡晚上那些奇怪的声音是什么?是幽灵吗?
你一个人住这么大的城堡,晚上上厕所不会害怕吗?你洗澡的时候‘夜’放哪里?……”
她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语速越来越快,眼睛越来越亮,像发现了新玩具的孩子。
米霍克脸上的表情从一开始的平静,到微微蹙眉,再到嘴角抿紧,下颌线似乎也绷紧了些。
但他依旧在有问必答,尽管答案简短到极点:
“不做。”
“不会。”
“不用。”
“风声,木材热胀冷缩。”
“不怕。”
“浴室有架子。”
每一个答案都让沈青内心的雀跃多一分。原来真话符这么好玩!能看到“鹰眼”米霍克被迫回答这些无聊又奇葩的问题,表情还这么……精彩(虽然外人看来可能还是没表情,但她能看出他细微的不耐和无语),简直太值了!
就在她问得兴起,米霍克的表情已经濒临某种“破防”边缘(在她看来),眼神越来越深,气息似乎都沉了一瞬时——
沈青脑子一热,也许是得意忘形,也许是内心深处某个念头作祟,她忽然脱口问出了一个截然不同的问题,语气甚至带上了点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别样的意味:
“你昨天……为什么不反抗?”
问完,她自己都愣了一下。这问题……好像偏离“测试”轨道了。
米霍克显然也愣了一下。他看着近在咫尺的、她因为兴奋和一连串发问而微微泛红的脸颊,和那双亮得惊人的金色眼眸。这个问题,和之前那些乱七八糟的问题,似乎不在一个层面。
他没有立刻回答。空气安静了几秒。楼梯拐角的光线有些昏暗,两人距离依旧很近,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然后,在沈青以为符纸失效了或者他不打算回答时,他开口了,声音比刚才更低,更沉,带着一种奇特的、近乎直白的平静:
“怎么反抗?”他不想反抗。
沈青:“……?”
她眨眨眼,有点没反应过来。这算……回答了吗?真话符的效果是“有问必答,无法说谎”,但没规定回答必须详细。他这个“怎么反抗”,是表示“不知道该怎么反抗”?还是“没想过反抗”?还是别的什么意思?
但没等她细想,米霍克又补充了一句,依旧是那种平静无波的语调,金色的眼眸深深地看着她:“问完了?”
沈青这才猛地惊觉,从第一个问题到现在,时间好像过去挺久了!五分钟!真话符的有效时间一般是五分钟!刚才她问了那么多问题,时间可能到了!
“问、问完了!” 她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后退一步,拉开了两人过近的距离,脸上刚刚褪下去的红晕又涌了上来。心脏砰砰乱跳,不知道是计划成功的兴奋,还是问出最后一个问题的后知后觉的羞赧,或者两者都有。
“谢谢……那个,我、我先回房间了!花园……下次再看!” 她语无伦次地说完,不敢再看米霍克的表情,转身,几乎是同手同脚地、僵硬地快步走回楼上,再次“逃”回了卧室。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楼梯拐角处,恢复了寂静。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微弱的天光。
米霍克站在原地,没有立刻离开。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垂下了眼眸。视线落在自己垂在身侧的、左手的手心上。
那里,静静地躺着一张约莫指甲盖大小、薄如蝉翼、泛着极其微弱、几乎看不见的淡金色流光的……小纸片。
纸片上用朱砂画着复杂的、他完全看不懂的符文。
正是沈青刚才试图拍在他身上、却因为被他带得失去准头、仅仅擦过他衬衫后腰,然后飘飘悠悠掉在地上的——那张真话符。
他当时就感觉到了后腰衬衫上那极其轻微的、一触即离的异样触感,也“听”到了某种极其微弱的、类似能量激活的“嗡”声。
在她转身“摔倒”、伸手拍来的瞬间,他的见闻色就捕捉到了她指尖那点不寻常的能量波动和那张小纸片。
他侧身,揽住她,带开她,一方面是不想被她真的“暗算”成功(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另一方面也是下意识的保护动作。而在两人身体贴近、她手擦过他后腰的刹那,他另一只垂在身侧的手,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极其精准地、在她和符纸都未察觉的情况下,凌空摄住了那张飘落的小纸片,握在了掌心。
符纸入手微温,带着她指尖残留的、极淡的暖意,和一种奇异的能量波动。此刻,那点微光正在迅速黯淡下去,符文也渐渐失去光泽,变成普通的朱砂痕迹。时效过了。
他抬起手,将那张已经失效的符纸举到眼前,金色的瞳孔在昏暗光线下微微收缩,仔细端详着上面繁复的纹路。
(没贴上。是刚才那杯果汁的作用?所以,那些问题……是无法拒绝回答的效果?有点意思。能把压抑的想法……说出来吗?)
他看了几秒,然后,手指收拢,将那张失效的符纸,轻轻握在了掌心。转身,步伐沉稳地走下剩余的楼梯,回到客厅。经过壁炉时,他顺手将那张符纸,放进了自己衬衫胸前的口袋里,贴放着。
(无聊的小把戏。但……是她给的。)
他重新坐回高背椅,拿起那杯已经微凉的黑咖啡,喝了一口。
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他金色的眼眸望向窗外雾气弥漫的花园,眼神深静,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搭在扶手上的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光滑的木质表面。
一下,又一下。
晚餐是鹰眼做的。简单的煎鱼排,烤蔬菜,蘑菇浓汤。味道一如既往的好。餐厅里只开了一盏暖黄的壁灯,光线柔和。两人相对而坐,安静地用餐,只有刀叉偶尔碰触盘子的轻微声响。
沈青吃得有点心不在焉。下午的“真话符事件”让她既兴奋又有点忐忑,不知道到底成功没有。
看米霍克的样子,一切如常,甚至比平时更沉默。
是她想多了?符其实没贴上?那他为什么回答那些问题?难道……真是那杯果汁里的真话丹起作用了?可他不是喝了她的那杯吗?难道丹药转移了?或者……他两杯都喝了?不可能啊,她亲眼看着他只喝了她那杯……
脑子里乱糟糟的,直到鹰眼低沉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你昨天晚上……” 他切下一小块鱼排,没有看她,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怕黑?”
沈青正想着心事,闻言下意识地、没过脑子就回答了:“嗯,怕黑。” 话一出口,她猛地反应过来,手里的叉子“叮”一声轻响,戳在了盘子上。她震惊地抬头,瞪大眼睛看着对面慢条斯理进食的男人。
我说了什么?!我怕黑?!我一修仙的!我怕黑?!虽然昨晚是有点……但那是因为身体不舒服加上环境太阴森!才不是怕黑!
米霍克抬眸,金色的眼眸在灯光下映出一点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笑意,但沈青正处在自我怀疑的震惊中,没捕捉到。他继续用那种平静的语调问,仿佛只是随口闲聊:“还怕……巨大的,怪物?”
沈青:“……嗯……嗯?” 她下意识地又想点头,点到一半僵住,脸上表情古怪极了。
不对!他怎么知道?!她什么时候说过她怕巨大的东西了?!是,她是有那么一点点,在灵力充沛的时候完全可以克服的、对过于庞大狰狞的生物(比如某些深渊魔物)的……不适感!但他是怎么知道的?!
鹰眼看着她脸上精彩纷呈的表情,放下了刀叉,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才慢悠悠地说:“你在拉夫德鲁的时候,戴过蒙眼睛的红丝带。”
沈青:“!!!”
她想起来了!他……他看到了?还记到现在?而且由此推断出她怕“巨大的怪物”?
“哦……” 她干巴巴地应了一声,心里掀起惊涛骇浪。他观察力这么恐怖的吗?还是……他一直都在注意她?这个念头让她耳根有点发热,赶紧低头扒拉盘子里的蔬菜,含糊道:“现在……好多了。灵力在的时候,可以克服。”
鹰眼“嗯”了一声,没再追问。拿起杯子,喝了口水。餐厅里重新安静下来,只有壁灯发出的、温暖柔和的光。
沈青偷偷抬眼瞄他。他神色如常,仿佛刚才只是随口提了两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她心里那点异样感,却挥之不去。
接下来两天,沈青的“虚弱期”似乎并没有如她预想的那样,三天就好转。灵力恢复得极其缓慢,身体深处那种滞涩和隐隐的疲惫感依旧存在。这让她有点烦躁,但也无可奈何,只能耐着性子等待。
鹰眼这两天似乎也没打算出门。他生活极其规律。清晨会去城堡后面他自己开垦的一小片菜园,侍弄那些长得有点……稀疏但顽强的蔬菜。下午有时会去花园,给那些耐阴的、叫不出名字的植物浇浇水,或者只是拿着花剪,修剪一些过于杂乱的枝条。大部分时间,他待在厨房,准备一日三餐。他的刀工好得惊人,切菜的声音均匀而有韵律,像某种独特的剑术练习。
沈青有时候会凑过去看,试图“帮忙”,实则捣乱。
比如在他煮咖啡时,偷偷多放两块方糖。
鹰眼喝的时候,眉头都没皱一下,面不改色地喝完了。
第二天,沈青变本加厉,甚至用了点残存的、微弱的灵力,悄悄把盐罐里的一小撮盐,临时变成了糖(虽然维持不了几秒)。
鹰眼泡咖啡时,指尖在盐罐上停留了半秒,然后若无其事地舀了一勺“糖”放进杯子,搅拌,喝下。
依旧没什么反应。
沈青趴在厨房门口,看着他平静的侧脸,心里嘀咕:这人……是味觉失灵了?还是修炼了什么“无情道”,已经到了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咖啡甜咸都能忍的境界?太淡定了吧!一点表情波动都没有!不好玩!
第三天晚上,沈青躺在鹰眼房间那张大床上(鹰眼主动把主卧让给了她,自己睡在了隔壁一间干净的客房),看着天花板上摇曳的壁炉火光映出的影子,心里那点因为“虚弱期”延长和“挑衅”失败而产生的烦躁,慢慢沉淀下来,变成了一种复杂的情绪。
这里很好。很安静。米霍克也很好。虽然话少,但细心周到。
做饭好吃,城堡也收拾得干净。他好像也没什么不耐烦,任由她偶尔的“捣乱”和“试探”。
但是……总归是别人的地方。她这样赖着,好像也不太合适。而且,艾尔巴夫那边,路飞他们应该快到了吧?宴会快要开始了。她得先回去看看。米霍克反正也会去,到时候再见也一样。
想到这里,她心里那点莫名其妙的、因为要离开而产生的不舍,被她强行压了下去。对,先回巨人岛。等虚弱期过了,灵力恢复了,再……再找他“算账”!嗯!
正想着,房门被轻轻敲响。
“进。” 沈青坐起身。
门开了,米霍克端着一杯牛奶走了进来。他换了身深色的居家服,长发松散地披在肩后,看起来比白天少了几分凌厉,多了些居家的柔和。暖黄的壁灯光线下,他冷峻的眉眼似乎也显得温和了些。
他把温热的牛奶杯放在床头柜上。“喝了,助眠。” 声音依旧平淡。
“谢谢。” 沈青捧起杯子,温热的触感从掌心传来。她小口喝着,牛奶香醇,温度刚好。喝了几口,她放下杯子,看向站在床边的男人。暖光给他挺拔的身影镀上一层柔和的轮廓。
“米霍克,” 她忽然开口,语气带着点认真,“你其实……挺适合去我们青云宗的。”
米霍克眉梢几不可见地动了一下,金色的眼眸看着她,带着疑问。
“适合当……” 沈青歪了歪头,似乎在斟酌用词,“无情道的剑修长老。” 她想起他那种无论面对什么(包括她那些幼稚的把戏和出格的问题)都八风不动的淡定,还有那身凌厉纯粹、心无旁骛的剑意,补充道,“一定很厉害。说不定能练到‘太上忘情’的境界。”
米霍克看着她。暖黄的灯光下,她穿着柔软的白色睡衣,墨发披散,捧着牛奶杯,金色的眼眸清澈明亮,说着他不太能完全理解、但似乎是在“夸”他的话。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底深处,似乎有极其微弱的、类似于“无奈”的情绪掠过。
他没有接关于“青云宗”和“无情道”的话茬,只是看着她喝完了牛奶,然后拿起空杯子。
“好好休息。” 他说,转身准备离开。
“米霍克。” 沈青又叫住他。
他停在门口,侧身回头。
“明天,” 沈青看着他,笑了笑,笑容在灯光下显得有些柔和,“我打算先回艾尔巴夫了。路飞他们应该快到了。虚弱期……可能还要几天。在这里打扰你太久了。”
米霍克握着门把的手紧了一下。他站在门口的光影交界处,侧脸线条在昏暗里显得有些模糊。他沉默了两秒,才开口,声音比刚才更低沉平稳:“嗯。知道了。”
“你会来的,对吧?” 沈青问,眼睛看着他。
“嗯。” 他点头,很轻,但很肯定。
“那就好。” 沈青舒了口气,重新躺下,拉好被子,“晚安,米霍克。”
“晚安。”
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走廊的光线和声响。房间里只剩下壁炉里木柴燃烧的细微噼啪声,和她自己的呼吸。
米霍克站在门外,没有立刻离开。他垂眸看着手中空了的牛奶杯,杯壁上似乎还残留着她指尖的温度。他站了很久,久到杯壁上的最后一点温热也散尽。然后,他才转身,迈着和来时一样平稳的步伐,走向隔壁自己的房间。
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清晰,规律,最后消失在另一扇门后。
夜还很长。城堡依旧寂静。但有些东西,似乎在悄然改变,像深埋地下的种子,等待着破土而出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