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傍晚,晚风带着庭院里栀子花香飘进屋内,沈若怡正坐在窗边绣着锦帕,见姜予安捧着刚写好的书法作品进来,放下针线,轻声问道:“安安,你跟王孟泽相处这些时日,觉得他怎么样?”
姜予安愣了愣,随即笑着将作品放在桌上,语气自然:“他学识渊博,待我也极好,平日里切磋学问总让着我,还会给我带各地的好墨,挺好的。”
他只当母亲是关心自己的交友,全然没察觉沈若怡眼中闪过的一丝了然。
可没过两日,沈若怡便唤姜予安到书房,神色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安安,娘已经应下王孟泽的请求了,待过了端午,便为你们筹备婚事。”
“娘?”姜予安手里的墨锭“当啷”一声掉在桌上,墨粉洒了一地,他睁大眼睛看着沈若怡,声音都在发颤,“您说什么?婚事?我和王孟泽?”
“是啊。”沈若怡起身牵住他的手,掌心的温度依旧温暖,“王孟泽前几日托人来求亲了,娘观察他三年,他对你的心思藏不住,性子沉稳、家世清白,又懂你爱你,是个能护你一辈子的人。”
“我不嫁!”姜予安猛地抽回手,往后退了两步,眼眶瞬间红了,“娘,我不想结婚,我想一直留在府里陪您,陪阿爹,我不要离开这个家!”
沈若怡看着他泛红的眼眶,心疼地叹了口气,上前轻轻拭去他眼角的泪:“傻孩子,娘怎会舍得让你受委屈?你以为娘愿意让你嫁出去吗?可你总要长大,总要有人在我和你哥哥不在身边时,替我们护着你。孟泽待你那般体贴,有他在,你往后的日子才能安稳舒心,多好啊。”
“可我不要别人护着!”姜予安再也忍不住,眼泪大颗大砸下来,他蹲在地上,双手抱住膝盖,声音带着哭腔,“小时候爹就说过,我是姜家的孩子,就算是小哥儿,也能在这个家待一辈子,不用被迫嫁人……娘,您是不是也觉得我留在家里是累赘,想把我送走?”
沈若怡闻言,心像被针扎了一样疼,她蹲下身,轻轻抱住姜予安颤抖的肩膀,声音哽咽:“娘怎么会觉得你是累赘?你是娘的心肝宝贝啊。只是王孟泽能给你一份安稳的依靠,娘才敢放心……”
姜予安埋在沈若怡怀里,哭得更凶了,他知道从小到大父母和哥哥都把他护得极好,也知道世人眼中小哥儿终要嫁人,可他满心满眼都是这个家的温暖,从没想过要离开。
之后的几日,姜予安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愿见王孟泽,也不愿再听母亲提及婚事,只抱着那枚墨琛送的白玉佩坐在窗边,看着庭院里的栀子花发呆——他不明白,明明大家都该好好的,怎么忽然就要变了呢?
姜予安把自己关在房里的第五日,院外传来了王孟泽的声音,带着几分愧疚与急切,一遍遍唤着他的名字。
“安安,我知道你生气,是我不好,没先跟你商量就求亲,你出来见见我,好不好?”
房内的姜予安攥着腰间的白玉佩,指腹反复摩挲着栀子花纹路,耳边王孟泽的道歉声格外清晰,可他却只觉得心烦意乱。
他起身走到窗边,隔着窗纱望着院中立着的青衫身影,眉头紧紧蹙起——他明明只是把王孟泽当成志同道合的挚友,也清清楚楚说过不愿嫁人,为何对方要越过他,直接去求母亲?
这份没经他同意的心意,哪里是什么体贴,分明是让他陷入了如今的困境。
姜予安终究没开窗,只对着窗外轻声说:“王兄不必道歉,只是我心意已决,不愿嫁人,你此后不必再来了。”
说完,便转身回到书桌旁,再也不肯回应院外的动静。
王孟泽在院外站了整整一个时辰,直到夕阳西下,才带着落寞的身影离开。
可姜予安的清净日子没持续多久,第二日一早,府外便传来了更大的动静。
下人匆匆跑进书房,对着正闷头练字的姜予安说:“二公子,墨将军来了,还说……还说要向夫人求亲,娶您为妻!”
“什么?”姜予安手中的毛笔猛地一顿,墨汁在宣纸上晕开一大片,他猛地站起身,不敢置信地追问,“你说墨哥哥要娶我?”
不等下人再回答,前厅的喧闹声已隐约传来。
原来墨琛得知姜予安的婚事后,当晚便彻夜未眠,第二日一早就带着厚礼上门,直言要求娶姜予安,态度比王孟泽还要坚决。
消息像长了翅膀般传遍京城,姜予安的父亲姜明远是朝中重臣,人脉与声望都是一顶一的,娶了姜予安,不仅能攀附姜家,更能沾染上这份荣光,好处不言而喻。
短短几日,姜府的门槛几乎被踏烂,不少世家公子纷纷托人上门说亲,有的带着价值连城的聘礼,有的搬出各种人脉关系,都想把姜予安娶回家。
姜明远和姜予宁看着眼前的景象,既无奈又头疼,可终究还是把决定权交给了姜予安。
这日,又有一位尚书家的公子带着聘礼上门,姜予安终于不再躲在房里,径直走到前厅。
他身着素色长衫,腰间的白玉佩微微晃动,神色虽带着几分苍白,却格外坚定。
面对满厅的宾客与说媒之人,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有力:“多谢各位公子抬爱,也多谢各位长辈费心,只是我姜予安的心意从未变过——我不嫁,无论是谁,我都不嫁。”
话音刚落,前厅瞬间安静下来。尚书家的公子愣了愣,连忙劝道:“予安公子,你何必如此执拗?嫁入我家,往后衣食无忧,还有人护你周全,多好?”
“好不好,我自己心里清楚。”姜予安抬眼望去,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落在门口站着的墨琛身上,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态度,“我若想嫁人,自然会选自己心仪之人;可我如今只想留在姜家,陪在父母和哥哥身边,这份心意,无人能改。还请各位不必再上门,免得白费功夫。”
说完,他对着众人微微拱手,便转身离开了前厅,只留下满厅面面相觑的宾客,以及神色复杂的墨琛。
姜予安回到房里,再次握住那枚白玉佩,这一次,他的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迷茫与委屈,只剩下坚定——他的人生,不该由“小哥儿需嫁人”的规矩决定,更不该成为别人攀附权贵的工具,他要留在自己最珍视的家里,过自己想过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