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萧瑟,黄叶纷飞。这一日,宁瑜与阿翎行至华山脚下,但见山势险峻,奇峰耸立,果然是奇险天下第一山。
二人正在山道间行走,忽听得前方传来兵刃相交之声。宁瑜示意阿翎隐在树后,自己则悄无声息地向前探去。
但见三名黑衣汉子正在围攻一个青衫少年。那少年剑法精妙,但显然内力不济,已是左支右绌。宁瑜细看之下,不由得轻咦一声。
宁哥哥认得他?阿翎悄声问道。
宁瑜点头:这少年使的是华山派的清风剑法,只是火候尚浅。
正说话间,那少年一个不慎,被其中一名黑衣人刀背拍中手腕,长剑脱手飞出。另外两人见状,立即刀剑齐出,竟是下了杀手。
宁瑜再不迟疑,身形一晃已至场中。也不见他如何动作,那三名黑衣人只觉手腕一麻,兵刃已然落地。
阁下何人?为何插手我们黄河帮的事?为首的黑衣人厉声喝道。
宁瑜淡淡道:光天化日,以多欺少,未免有失江湖道义。
那青衫少年趁机拾起长剑,怒道:他们想要强抢我派秘传剑谱!
黑衣人冷笑道:华山派早已没落,留着剑谱也是暴殄天物。不如交给我们黄河帮,也好让这套剑法重见天日。
宁瑜闻言皱眉:强取豪夺,岂是正道所为?
三名黑衣人对视一眼,突然同时出手。一人使刀,一人用剑,还有一人竟撒出一把毒砂。配合默契,显然经常联手对敌。
宁瑜不闪不避,袖袍一挥,一股柔劲涌出。那毒砂倒卷而回,三名黑衣人慌忙闪避。便在这电光石火之间,宁瑜已欺身而进,连点三人穴道。
好功夫!青衫少年看得目眩神迷,不知前辈高姓大名?
宁瑜摆手道:在下宁瑜,这位是阿翎姑娘。不知少侠如何称呼?
少年抱拳道:在下林清羽,是华山派弟子。多谢二位相助。
阿翎看了看被制住穴道的三人,问道:这些人为何要抢贵派剑谱?
林清羽叹了口气:此事说来话长。二位若是不弃,可否到敝派小坐?
宁瑜与阿翎对视一眼,点头应允。
三人沿着山道蜿蜒而上,约莫半个时辰,来到一处破败的道观前。但见墙垣倾颓,香火零落,全无当年五岳剑派的气象。
林清羽面露惭色:自从二十年前那场变故,华山派便一蹶不振。如今只剩下我和师父两人了。
进入观内,但见一个白发老道正在院中扫地。林清羽上前禀报了方才之事。
老道放下扫帚,向宁瑜二人施礼:老道玄真,多谢二位相助小徒。
宁瑜还礼道:道长客气了。不知方才那些人口中的变故,所指何事?
玄真道长长叹一声,眼中露出追忆之色:二十年前,华山派还是武林中的名门大派。那时先师清虚真人尚在,门下弟子数百,好生兴旺。
他顿了顿,续道:可惜后来发生了一件事...先师在整理派中典籍时,发现了一处秘洞。洞中有一具前辈遗骸,身旁放着一柄古剑和半部剑谱。
阿翎好奇道:这是好事啊,为何反而...
玄真苦笑:那剑谱上记载的剑法太过诡异,先师参详数月,竟走火入魔。临终前,他毁去了大半剑谱,只余下三页残篇。
林清羽接口道:那三页残篇上记载的,就是清风剑法的最后一式风卷残云。但这招剑法似乎不全,历代师长参悟时,都觉其中颇有蹊跷。
宁瑜沉吟道:所以那些人才要抢夺剑谱?
玄真点头:近年来江湖上流传着一个说法,说华山派藏有一套绝世剑法。这些人想必是听到了风声。
正说话间,忽听得观外传来一声长啸。啸声苍劲有力,显是内力深厚之辈。
玄真脸色微变:是黄河帮帮主沙通天!他亲自来了!
众人出得观来,但见一个虬髯大汉立在院中,身后跟着十余名帮众。方才被宁瑜所制的三人也在其中,穴道显然已被解开。
沙通天声若洪钟:玄真老道,识相的就交出剑谱,否则今日就叫华山派从此除名!
玄真凛然道:沙帮主也是一派之主,何必行此强取豪夺之事?
沙通天哈哈大笑:武林之中,强者为尊。你们华山派既然守不住祖业,不如让给有能者。
宁瑜踏前一步,淡淡道:沙帮主此言差矣。武功秘籍乃是前辈心血,岂能凭武力强夺?
沙通天目光如电,打量宁瑜:阁下就是伤我弟子之人?报上名来!
在下宁瑜。
沙通天瞳孔微缩:可是近年来江湖上盛传的玉面郎君宁瑜?
宁瑜微微一笑:不敢当。
沙通天沉吟片刻,忽然道:既然宁少侠出面,沙某也不能不给这个面子。这样如何,我们按江湖规矩,三场定胜负。若是华山派赢了,沙某立即带人下山,从此不再打扰。若是输了...
玄真问道:待要如何?
沙通天目光炯炯:若是输了,就请华山派交出剑谱,并入我黄河帮。
林清羽怒道:你休想!
宁瑜却道:这个赌约,我们接了。
阿翎轻拉宁瑜衣袖,低声道:宁哥哥,这...
宁瑜向她使了个眼色,朗声道:不过既然是三场比试,这第一场就由在下代华山派出战,不知沙帮主意下如何?
沙通天冷笑道:好!就让我领教宁少侠的高招!
两人在院中相对而立。沙通天使的是一对判官笔,宁瑜则随手折下一段树枝。
沙通天见状大怒:宁少侠未免太过托大!
宁瑜淡然道:
沙通天不再多言,双笔齐出,分点宁瑜胸前大穴。他在这对判官笔上下了数十年苦功,招式狠辣,劲风凌厉。
宁瑜身形微侧,树枝轻点,竟然后发先至,直指沙通天手腕。这一招看似平平无奇,却妙到巅毫,正是攻其必救。
沙通天被迫变招,心中暗惊。他原以为宁瑜年纪轻轻,纵然名声在外,内力终究有限。不料交手之下,但觉对方招式精奇,内力更是深不可测。
转眼间两人已过了二十余招。沙通天越打越是心惊,宁瑜的武功似乎博采众长,时而如少林般刚猛,时而如武当般柔和,变化莫测。
又斗了十余招,宁瑜树枝轻颤,点向沙通天左肩。沙通天急忙闪避,却不料这是虚招。宁瑜手腕一转,树枝已搭在他右腕之上。
承让。宁瑜收枝后退。
沙通天脸色铁青,他心知方才宁瑜若是用上内力,自己这条手臂已然废了。
第一场是你们赢了。沙通天沉声道,第二场比试内力。
他指向院中一口铜钟:我们就比一比,看谁能在钟上留下更深的掌印。
这口铜钟重逾千斤,钟壁厚达三寸。要在上面留下掌印,非有深厚内力不可。
玄真道长变色道:沙帮主,这...
沙通天不待他说完,已运起功力,一掌拍在钟上。但听的一声巨响,钟壁上赫然留下一个半寸深的掌印。
黄河帮众齐声喝彩。这一掌显示出沙通天内力确实深厚。
宁瑜微微一笑,缓步上前。也不见他如何运功,只是轻轻一掌按在钟上。
众人凝神看去,钟壁上竟无丝毫痕迹。黄河帮众正要嘲笑,忽听得一声,铜钟表面出现细密裂纹,随即化作齑粉,簌簌落下。
碎粉落尽,钟壁上赫然现出一个深达寸许的掌印,边缘光滑如琢。
这一手功夫显露出来,全场鸦雀无声。沙通天面如死灰,他自知万万做不到这般举重若轻。
宁少侠神功盖世,沙某...认输。沙通天长叹一声,我们这就下山,从此不再踏足华山。
宁瑜拱手道:沙帮主言出必践,是条好汉。
黄河帮众人垂头丧气地下山去了。玄真道长师徒又惊又喜,连连道谢。
林清羽更是跪地行礼:求宁前辈收我为徒!
宁瑜连忙扶起:林少侠请起。武功之道,贵在专一。你既已入华山门下,当以光大本门为己任。
玄真叹道:可惜本派武学失传太多,想要重振声威,谈何容易。
宁瑜沉吟片刻,忽然道:道长方才说起那处秘洞,不知可否带在下一观?
玄真迟疑道:这个...先师有遗命,不得让外人进入。
阿翎柔声道:或许宁哥哥能看出那剑谱中的奥秘呢?
林清羽也道:师父,宁前辈武功高强,见识广博。说不定真能解开本派剑法的秘密。
玄真思索良久,终于点头:也罢,既然是天意,老道就破例一次。
他带着宁瑜二人来到后山一处隐秘山洞。洞口被藤蔓遮掩,极为隐蔽。
进入洞中,但见一具白骨倚壁而坐,身旁果然放着一柄长剑和三页发黄的纸笺。
宁瑜拾起剑谱细看,眉头渐渐皱起。
阿翎问道:可有什么不对?
宁瑜沉声道:这剑法...好生诡异。看似正大光明,实则暗藏杀机。若是心术不正之人修炼,必定坠入魔道。
他拿起那柄古剑,但觉入手冰冷,剑身隐隐泛着青光。
这是...寒铁所铸?宁瑜讶然。
便在此时,古剑突然发出嗡鸣,剑身青光大盛。宁瑜只觉一股寒气顺着手臂直冲丹田,急忙运功相抗。
玄真惊道:先师当年也是如此!宁少侠快放下剑!
宁瑜却恍若未闻,双目微闭,似乎在感受着什么。良久,他缓缓睁眼,叹道:我明白了。
阿翎关切地问:宁哥哥,你没事吧?
宁瑜摇头:这剑中蕴藏着一道极寒剑气,若是内力不足,贸然接触,必定经脉受损。贵派祖师想必是因此走火入魔。
他顿了顿,续道:不过这剑法本身并无问题,只是需要特殊的内功心法配合。
玄真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难怪历代师长参悟剑谱时,总觉得难以驾驭。
宁瑜将古剑归鞘,正色道:这套剑法杀气太重,不宜流传。我倒是有个建议...
他取出纸笔,将清风剑法重新推演,去其戾气,存其精要。不过半个时辰,一套新的剑法已然成形。
明月剑法以守为攻,重在养气培元。虽然威力不及原版,但正大光明,最适合华山派现在的处境。
玄真师徒细看剑谱,但见招式精妙,意境高远,不由得喜出望外。
林清羽当即按谱演练,但觉剑势如行云流水,心中郁结之气尽去。
多谢宁前辈!师徒二人再次拜谢。
宁瑜扶起他们,温言道:武功终究是外物,修身养性才是根本。望贵派能秉持正道,重振声威。
当下二人告辞下山。玄真师徒直送到山门之外,依依惜别。
下得山来,阿翎忽然笑道:宁哥哥,你为何对华山派如此关照?
宁瑜望着远山,悠然道:武林一脉,同气连枝。若是任由这些名门正派凋零,江湖势必失衡,届时受苦的还是百姓。
阿翎若有所思:所以你才不惜耗费心力,为他们创出新的剑法?
宁瑜点头:武功无正邪,人心有善恶。但愿这套明月剑法,能助华山派走上正道。
此时夕阳西下,漫天霞光。二人并肩而行,身影渐渐融入暮色之中。
(第二百四十三话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