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无涯的手指还捏着那张湿透的纸条，风把边角吹得微微发颤。纸面上“下一个任务：找到剩下的兄弟”几个字已经开始晕开，墨迹渗进纤维里，像一道未干的伤口。
他没动。
肩头的泡面猴也没动。
一人一猴就这么站在雪地里，身后是那一排插在冻土中的方便面，像是立了一圈小小的墓碑。远处最后一艘母舰坠落的火光已经熄了，只剩几缕黑烟往上飘。空气里还有焦味，混着金属熔化的腥气。
铁皮猪蹲在他旁边，炮口还冒着热气，装甲板上的铆钉一颗颗发红。它低吼了一声，声音不大，但地面震了一下。
就在这时候，一只卫生纸鹤从硝烟中穿出，翅膀拍打得又急又密。它没有减速，直接撞到江无涯胸口才停下，纸身折了一角，展开时发出刺啦一声。
投影亮了。
画面跳转极快：饭桶正用獠牙撬一座半埋在雪里的军火库大门，金属刮擦的声音隔着纸鹤都能听见；山坳那边，铁皮猪二号带着一群机械兽列队站好，背上磁盾全开；荒原深处，几十只泡面猴背着鼓囊囊的背包狂奔，背包上绑着泡面桶和电线。
江无涯瞳孔一缩。
他知道这是什么。
陈卫生设的最高警报——纸鹤传讯只有在系统彻底失联、常规频道被屏蔽时才会启动。而现在，所有灵契兽都在往这边靠。
联盟要成立了。
他低头看了眼手里的断叉，又抬头看向纸鹤投影最后定格的画面——饭桶终于撞开了最后一道防爆门，鼻孔喷出白气，一头扎进弹药堆。几秒后，它叼出一个火箭筒，用体温融化冻结的保险栓，然后轻轻放在地上。
下一帧，泡面猴群开始列队。
每只猴子领走一个火箭筒，动作熟练得不像第一次碰武器。它们腰间还别着几桶泡面，有的甚至用布条绑在胸口。领头那只接过火箭筒后，照着江无涯平时的动作，把叉子插进泡面桶，高高举起。
其余猴子立刻嘶叫起来。
声音不大，但整齐划一，像是一句无声的宣誓。
江无涯嘴角抽了一下。
这群疯猴子，真把自己当兵练了。
他刚想说话，头顶突然传来轰鸣。抬头一看，十几架机甲从云层钻出，通体漆黑，背部展开折叠翼，炮口泛着蓝光。周慕白的空中部队来了。
铁皮猪立刻转身，盾牌横移挡在他前面。地面震动加剧，炮口充能的声音越来越响。
江无涯咬牙：“不能等他们先动手。”
他一把扯下腰间的塑料袋，翻了个底朝天。空了。最后一包泡面刚才已经扔了。他摸向口袋，也只有半截铅笔和一张皱巴巴的路线图。
就在这时，饭桶从军火库方向冲了过来，嘴里叼着一个泡面箱。它跑到江无涯面前放下箱子，用鼻子拱了拱。箱盖打开，里面不是泡面，而是一堆改装过的发射器，每台都贴着“社区特供”标签。
江无涯愣住。
这不就是他去年拿去换螺丝刀的那批临期泡面？
他忽然笑了。
“行啊老饭，你连这个都留着？”
饭桶哼了一声，甩了甩头，獠牙上锈屑掉落。它转身对着军火库吼了一嗓子，声音震得雪块从屋顶往下掉。
泡面猴群立刻行动。
它们分成三队，一队搬运火箭筒，一队组装发射架，第三队爬上废墟高处，把泡面桶一个个摆好。领头猴站在最高点，举起叉子，做了个“准备”的手势。
江无涯深吸一口气，抬手打了个响指。
这是信号。
下一秒，所有泡面猴同时撕开泡面包装。调料粉撒进风里，瞬间扩散成一片橙红色雾。味道冲进鼻腔的那一刻，整个兽群眼睛都亮了。
它们扛起火箭筒，对准天空。
机甲群已经开始俯冲。
第一波火力覆盖即将降临。
江无涯大喊：“放！”
三十只泡面猴齐射。
火箭弹拖着尾焰升空，精准命中三架机甲引擎。爆炸声连成一片，空中火球炸开，残骸砸进雪地。
但敌人不止这些。
剩余机甲迅速分散，开始高空盘旋，炮口锁定地面目标。江无涯知道，再有十秒，第二波打击就会落下。
他回头看向铁皮猪。
铁皮猪点头。
下一秒，它炮口凝聚金光，獠牙充能完成。但它没打机甲，而是对准了天上——那里不知何时飘来一片乌云，云层里竟开始下雨。
下的不是水。
是泡面。
整整齐齐的红烧牛肉面，一根根从天而降，像标枪一样插进雪地。
江无涯瞪大眼：“谁干的？”
没人回答。
但泡面猴群已经动了。它们放弃火箭筒，转而拔起地上的泡面，举过头顶，齐刷刷对准空中机甲。
铁皮猪炮口金光暴涨。
激光射出，瞬间点燃数百根泡面。火焰顺着面条窜上天空，在空中划出一道道火流星轨迹。
轰！
火流星撞进机甲编队，接连爆炸。一架接一架失去控制，打着旋儿往下掉。
江无涯仰头看着那些燃烧的泡面，忽然发现不对劲。
火光在空中拼出了图案。
不是乱飞。
是坐标。
一组由燃烧轨迹构成的数字与符号，悬在云层下方，一闪一灭，像是某种密码。
他记下了。
还没来得及细想，地面突然震动。饭桶冲到他身边，用鼻子狠狠拱了一下。它眼神急，明显在警告什么。
江无涯回头。
只见最后一架完好的机甲已降至低空，舱门打开，一名驾驶员模样的人探出身子，手里拿着一个黑色装置，正对准下方。
那是信号增幅器。
只要启动，就能唤醒所有被压制的实验体，包括那些已经被泡面猴救下的傀儡。
江无涯握紧断叉。
他知道这一枪必须打中。
可距离太远，火箭筒重新装填还差三秒。
就在这时，一只泡面猴跳上他肩膀，爪子里塞给他一根全新的泡面。包装完好，生产日期是末日前一天。
它眨了眨眼，指了指天上。
江无涯明白了。
他扯开包装，把调料包倒进嘴里，嚼了两下，然后将整根泡面甩上半空。
铁皮猪立刻开火。
激光点燃飞行中的泡面，火流星直冲机甲驾驶舱。
轰的一声，黑匣子被击穿，信号增幅器炸成碎片。
机甲失去平衡，一头栽进冰缝。
全场安静了一瞬。
接着，泡面猴群发出欢呼般的尖叫，铁皮猪收回盾牌，饭桶趴在地上喘粗气，鼻孔喷出的白雾凝成霜。
江无涯站在原地，手里还攥着那根断叉。
他抬头看向天空。
火流星的轨迹还未完全消散，那个神秘坐标依然挂在云层边缘，像是一道未解的谜题。
风很大。
吹得他制服猎猎作响。
他抬起手，对着空中那个坐标，比了个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