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无涯的手还举在半空，断叉的尖端对着天空。风把他的制服吹得贴在身上，雪粒打在脸上有点疼。他盯着那组火流星拼出的坐标，脑子刚转起来，脚边的雪地突然裂开。
不是爆炸那种裂开。是平的，像被人用尺子画了一道线，然后掀起来。
七个人站了出来。
全都穿着沾油污的社区制服，头发炸成鸡窝，腰上挂着塑料袋，手里握着断叉。连脸上那道疤的位置都一模一样。
其中一个开口：“你猜真身是谁？”
另外六个立刻接话，声音叠在一起：“你猜真身是谁？”
江无涯没动。他知道这不是幻觉。泡面猴群不会同时发呆，铁皮猪的炮口也不会对空气充能。他低头看自己的脚印——从军火库方向一路走来，每一步都清清楚楚。可这六个人，落地就有脚印，没有前半截。
复制体不走路，只出现。
他弯腰，从雪里扒出半截泡面调料包。包装纸皱了，角上还有牙印，是他刚才吃剩的。他撕开，倒进嘴里，嚼了两下。
味道很冲。
七个江无涯里，只有他开始咀嚼。
其余六个站着不动，嘴角都没动一下。
江无涯咽下粉末，心想：行，这招管用。老子吃饭从来不等人看，你们装不来。
通讯频道“滴”了一声。
林小闪的声音传进来：“饲主大人，左边第三个。”
江无涯抬眼。左边第三个“他”正盯着自己，眼神太稳了，不像人在看人，像扫描仪在读条码。
他笑了。
手腕一甩，断叉飞出去，直插对方胸口。
叉子扎进去的瞬间，那人身体一抖，皮肤底下闪过一层黑影，像电流窜过老电视屏幕。下一秒，整个人炸成一团黑雾，衣服碎成灰，雪地上只剩一圈焦痕。
其他六个立刻后退。
动作整齐得像一个人控制的提线木偶。
江无涯没追。他知道这些不是真人，是某种信号复制出来的投影。真打不中本体，它们就不会消失。但只要暴露一次，就会留下痕迹。
他看向林小闪的方向。
她站在十米外，绝缘服裹得严实，手指冒电火花。她把电缆缠在铁皮猪的合金角上，正在加大电磁输出。空气中开始有轻微的嗡鸣，像高压电线在放电。
“准备好了。”她说。
江无涯点头。
林小闪按下开关。
一道淡蓝色光网从地面升起，罩住所有人。江无涯感觉头皮麻了一下，像是被静电打到。他看见自己手臂上的汗毛竖了起来。
再看那六个“自己”，他们身上开始冒黑影。不是烟，是贴着皮肤的一层暗色轮廓，一闪一闪，像信号不良的投影。
只有他没有。
林小闪的声音再次响起：“生物电正常，消化系统活跃，情绪波动符合记录。你是真的。”
江无涯松了口气。他摸了摸肚子，刚才那包调料粉有点咸，胃里发紧。
但他没时间缓。
那六个复制体突然动了。
不是攻击，而是转身，齐刷刷看向战场边缘的废墟。
江无涯顺着看过去。
雪地在动。
不是风吹，是底下有什么东西要出来。
一块金属板被顶开，一只手伸了出来。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十几个人从地下爬出，全是穿白大褂的人拖出来的实验体。他们脸色发青，眼球泛白，后颈插着断裂的芯片接口。
但他们站起来了。
有人背后长出骨刺，慢慢撑开衣服，变成一对灰白色的骨翼。有人双眼亮起红光，扫过地面时，雪块直接气化。还有一个孩子模样的实验体，手指一抬，空中浮现出冰晶组成的符文。
江无涯皱眉。
这些人不该醒这么快。泡面猴救他们的时候，明明都处于深度抑制状态。
除非……
他看向那六个复制体。
他们还在看着实验体群体，一动不动。
江无涯明白了。
03号不是来杀他的。是来当信号塔的。它用自己的复制能力，激活了其他实验体的异能程序。
这群人现在算敌算友？
不知道。
但他们确实醒了。
而且能力一个比一个离谱。
林小闪靠近一步，低声说：“饲主大人，他们的脑波频率在同步。有人在引导。”
江无涯点头。他早发现了。这些实验体的动作虽然混乱，但节奏一致，像被同一根线牵着。
他看向剩下的六个复制体。
他们突然同时抬手，指向同一个方向。
江无涯顺着看去。
饭桶正从军火库方向跑来，嘴里叼着火箭筒。它看到这一幕，立刻停下，鼻孔喷出白气。
江无涯喊：“别过来！”
饭桶愣住。
就在这时，六个复制体的身体开始扭曲。皮肤变黑，骨骼拉长，五官模糊，最后变成六道一模一样的黑影人形。他们漂浮起来，朝实验体群体飞去。
江无涯想拦，来不及了。
黑影人融入实验体队伍，瞬间消失。
下一秒，所有实验体抬头，齐刷刷看向江无涯。
他们的瞳孔颜色变了。有的发蓝，有的发绿，有的根本没了瞳孔，只剩一片光滑的镜面。
江无涯后退半步。
林小闪已经重新启动电磁网，这次是攻击模式。她指尖电光暴涨，准备强行切断信号连接。
但江无涯抬手拦住她。
“等等。”他说。
他看见那个长骨翼的实验体动了。他抬起手，掌心朝天。一块泡面从怀里掏出来，包装完好。
接着，他撕开，倒进嘴里。
嚼了两下。
然后，他对着江无涯，举起叉子。
动作标准得像复刻。
江无涯笑了。
他知道这招是谁教的。
泡面猴死前最后一句话，就是“叉子要举高点，不然不威风”。
这个实验体，记得。
他往前走了一步，大声说：“谁还记得童童缝的布条？”
没人回答。
但他看见三个实验体的手指动了。他们在模仿缝补的动作。
他又说：“谁吃过张婶腌的辣白菜？”
一个女实验体突然咳嗽，像是被呛到。
江无涯笑了。他知道了。
他们不是被控制了。是刚醒，脑子乱，需要唤醒记忆。
他把手伸进裤兜，摸出一张皱巴巴的工作证。老主任的照片露出来一半。
他高高举起。
“还认得这个吗？”
全场安静。
三秒后，那个吃泡面的实验体突然单膝跪地。骨翼收拢，头低下来。
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有人开始发出声音。不是说话，是哼歌。一首社区广场舞的老曲子。
江无涯松了口气。
林小闪小声问：“现在怎么办？”
江无涯看着这群摇晃的身影，说：“等他们记住自己是谁。”
他刚说完，地面又震了一下。
不是地震。
是脚步声。
从远处传来，越来越近。
江无涯回头。
雪原尽头，一队人影走来。领头的扛着晾衣杆，后面跟着一群穿棉袄的大妈，手里拿着锅铲、拖把、广场舞扇子。
张婶的声音远远传来：“小江！阿姨们跳完舞就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