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刚偏西,屋里的土墙还泛着白日晒过的热气。林晚靠在炕沿,手里那本《婴幼儿心理发展》摊在膝盖上,纸页被风吹得轻轻抖。她没看字,只觉额头汗津津的,后背黏着粗布衫,连呼吸都带着闷。
这天太热了。
她伸手摸了摸肚子,两个小家伙在里头动了一下,像是也嫌热。她低头轻声说:“你们也想吃根冰棍不?”
话出口才发觉自己笑了。她从空间取出一根绿豆冰棍,纸包一剥开,凉气扑到脸上那一瞬,整个人都松了一截。
刚咬一口,门帘“哗啦”一声被人掀开。
王秀莲站在门口,手里的簸箕“咣当”掉在地上。
“你干啥呢!”她冲进来一把夺过冰棍,看也不看扔出窗外,直奔猪食槽,“冷东西进嘴,胎气就散了!你不要命了?”
林晚没动,嘴里还含着那口没咽的冰渣,舌尖发麻。她看着婆婆发红的脸,听见她喘得急,手指都在抖。
“妈。”她低声说,“我就咬了一口……没咽下去。”
王秀莲瞪着她:“一口也不行!你肚里是龙凤胎,金贵得很!我听村医说了,孕妇吃冷的,生下来孩子爱闹肚子,落下病根一辈子改不了!”
林晚点头:“我知道了,以后不吃。”
她说完就合上书,慢慢躺回炕上,侧身对着墙。可眼角有点发热,不是委屈,是心里压了块东西——她知道王秀莲怕,怕她出事,怕孙儿不好,怕这个家再塌一次。
可她也不是泥捏的。
外头蝉叫得撕心裂肺,风一点没有。她闭着眼,汗顺着鬓角往下流。
快傍晚时,院门“吱呀”响了。
陆峥回来,肩上挎着军用水壶套,人还没进屋先喊:“晚霞,喝水不?”
林晚坐起来,见他进门动作小心,水壶套鼓鼓囊囊的,还冒着细小的水珠。
她立刻明白。
王秀莲正在灶台边淘米,鼻子一抽:“啥味儿?汽水?哪来的?”
陆峥没答,把水壶套放在桌上,拧开盖子,一瓶橘子汽水滚出来,玻璃瓶身全是水珠,底下垫着井水浸过的粗布。
“镇了一下午。”他说,“她中暑了。”
王秀莲“啪”地摔了瓢,抄起扫帚就冲过来:“你疯了!你也跟着惯她?她吃一口冰棍我都恨不得拿鞋底抽她,你还买汽水回来?你想让她月子里浑身疼是不是!”
扫帚落在陆峥肩上,两下,三下。他不动,也不躲,只低着头说:“嘴唇都裂了,喝点凉的咋了?又不是直接从供销社拿回来就喝。”
“你懂啥!”王秀莲声音发颤,“我大哥媳妇当年就是喝了井水,产后腿疼得走不了路,拄拐棍到死!你当这是小事?”
林晚走出来,站到两人中间,伸手接过汽水。
“妈。”她拧开瓶盖,气泡“滋”地冒上来,“我敬您一杯。”
王秀莲愣住。
林晚仰头喝了一大口,甜橙味冲上喉咙,凉意一路滑到胃里。她打了个轻微的嗝,笑着说:“您听听,娃还在里头踢我呢,说明他们也喜欢。”
王秀莲气得脸发白:“你……你这是胡闹!”
“我不是胡闹。”林晚放下瓶子,手搭在肚子上,“我知道您为我好。可我也得活着舒坦点。我不偷喝药,不乱跑,厂里账目清清楚楚,孩子每天动得欢实。一根汽水,压不垮咱们家。”
她说完,又喝了一口。
陆峥站在她身后,没说话,手悄悄搭在她腰侧,撑着她。
王秀莲盯着她看了半晌,猛地转身回了灶房,“砰”地关上门。
院里静下来。
林晚坐在门槛上,汽水瓶搁在膝头,一口一口慢慢喝。陆峥蹲在旁边,拿蒲扇给她扇风。
过了好一会儿,灶房门开了。
王秀莲端着一碗东西出来,放在小木桌上。碗里是绿豆汤,上面浮着几粒红枣,碗壁微凉。
“井里镇了一下午。”她说,“不冰牙。”
林晚抬头看她。
王秀莲别过脸:“喝吧,补点水分。别整天就知道啃书,书上也没写人能扛得住三十八度天吧?”
林晚笑了,端起碗喝了一口。绿豆软烂,甜味刚好。
她忽然举起汽水瓶:“妈,再来一口?”
王秀莲瞪她一眼:“胡闹!我这么大岁数喝这玩意儿像啥样!”
可她没走,站在桌边,手扶着碗沿,眼睛却一直往林晚肚子上瞟。
林晚又喝了一口,汽水的甜和绿豆汤的清香混在一起。她觉得舒服极了。
脑子里突然响起提示音:“检测到用户需求,可解锁便携冰箱——适合冷藏饮品,每日耗电0.3度。”
她没理。
只是把空瓶轻轻放在桌上,手抚着肚子,轻声说:“妈的心意,比冰棍甜。”
王秀莲听见了,没应声,转身回灶房洗碗。水流哗哗响,她背影僵了一会儿,肩膀慢慢松下来。
陆峥起身去井台打水,路过林晚身边时,低声说:“明天我带保温桶,多装两瓶。”
林晚点头。
老槐树投下的影子越来越长,盖住了小桌、空瓶、她的脚尖。蝉鸣弱了些,风终于起了。
她坐着没动,肚子又轻轻动了一下,像是回应。
院门外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
一个女人的声音在墙外响起,带着哭腔:“嫂子!嫂子你在不?我……我得找你说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