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林晚还躺在炕上,眼皮沉着没睁。王秀莲端着碗小米粥进来,热气腾腾,放在炕沿。她掀开被角,轻轻把胎心仪贴在林晚肚子上。
“咚咚咚……听,这节奏多有力!”王秀莲声音发颤,脸上笑开了花,“比昨儿还响亮,娃有劲!”
林晚睁开眼,看她一脸认真趴着耳朵听,心里一暖。她没说话,只把手也覆上去。那心跳声一下下撞在掌心,像小鼓敲在春日的土路上。
外头门吱呀一响,陆梅探头进来,看见这一幕就撇嘴:“妈,你趴那听啥?真当能听出龙凤胎?”
王秀莲头也不抬,手一扬就把胎心仪举到她面前:“你懂个屁!这是我孙儿的心跳!活生生的!”
陆梅冷笑:“机器玩意儿,凉肚子,还能听准?俺们那会儿哪有这些稀罕物,不也都生下来了?”
“那你咋没生出一对双胞胎?”王秀莲猛地站起身,嗓门提得老高,“林晚怀的是双胎,金贵得很!你哥背她冒雨跑厂里,一身泥水都不嫌累,你倒有脸在这说风凉话?”
“我这是为她好!”陆梅涨红了脸,“挺个大肚子还天天往外跑,图啥?钱比命重要?”
“我媳妇去厂里是正经事。”王秀莲瞪她一眼,“人家供销社签了长期单子,全村人都看着呢。你男人赌八百块的时候,你怎么不跳出来管?现在倒来管你嫂子肚皮?滚回去看好你自己家那摊烂事!”
陆梅气得跺脚,转身就走,门被她摔得震天响。
屋里静下来。林晚轻拍肚子,嘴角微扬。王秀莲重新坐下,又把听筒贴上去,耳朵凑近,嘴里念叨:“乖孙,别怕,奶奶在这儿呢,没人敢欺负你们。”
太阳爬过窗棂,照在炕上。林晚喝完粥,靠在枕头上看婆婆忙前忙后,擦机器、换电池,动作笨拙却认真。她忽然觉得,这日子比前世安稳多了。
夜里,灯灭了。林晚躺下没睡,等王秀莲打起鼾,才悄悄坐起。她闭眼,脑海一闪,微型b超机出现在手中。耦合剂早就备好,她轻轻涂在肚皮上,按下开关。
屏幕亮起,两个小小身影清晰浮现。一个蜷着腿,另一个抬起小手,像是在挥动。林晚屏住呼吸,手指轻轻滑动画面,心跳声从设备里传出来,和胎心仪不一样,更清脆,带着生命的回响。
她转头看王秀莲,轻唤:“妈,醒醒,我给你看样东西。”
王秀莲迷迷糊糊睁眼:“咋了?不舒服?”
“不是。”林晚把屏幕递过去,“你看。”
王秀莲撑起身子,盯着那块发光的小板子,眼睛越睁越大:“这……这是啥?”
“是咱娃。”林晚声音很轻,“你看,左边这个动胳膊的是哥哥,右边踢腿的是妹妹。”
王秀莲伸手碰了下屏幕,指尖抖着:“天爷啊……真有俩小人儿……还动哩……”她猛地抓住林晚的手,“这……这是真的?不是画?”
“是真的。”林晚点头,“这是机器照出来的,跟照片一样。”
王秀莲跪坐在炕边,眼泪一下子涌出来。她顾不上擦,只死死盯着屏幕,嘴里不停念叨:“长得像你,鼻子随你……哎哟我的小孙女,你冲奶奶挥手呢……”
林晚看着她,心口发酸。前世她独自在医院做b超,医生冷着脸报数据,没人陪,没人问。现在这个曾经对她横眉冷对的婆婆,正为了两个未出生的孩子哭成泪人。
王秀莲看了好久,才舍得移开眼。她抹了把脸,一把抱住林晚:“娘对不起你……以前瞎了眼,嫌你不会生儿子……可你现在给陆家带回来的是两条命啊!是活生生的小娃!”
林晚轻轻拍她背:“妈,过去了。”
“没过去!”王秀莲松开她,认真看着她的眼睛,“从今往后,谁要说你一句不好,我第一个不答应!谁要敢动你肚子里的孩子,我拿扫帚砸他脑袋!”
林晚笑了:“您别激动,孩子都吓着了。”
王秀莲立刻低头贴耳朵上去:“乖孙别怕,奶奶护着你们。”
第二天一早,王秀莲早早起来烧水,煮鸡蛋,又把胎心仪充好电,塞进衣兜。她走到院里,碰见几个邻居闲聊,有人问:“听说林晚怀双胎,身子受得住不?”
王秀莲立马掏出胎心仪:“你听听!听听这心跳!咚咚咚,比锣鼓还响!我每天听三回,娃精神得很!”
那人笑着摆手:“您还真信这玩意儿?”
“不信你听!”王秀莲不由分说把听筒塞过去,“听见没?这节奏,这力气!我孙儿将来肯定能考大学!能当兵!能光宗耀祖!”
围观的人哄笑。王秀莲也不恼,收好机器,昂着头回屋。
中午,她又拿来一块红布,把胎心仪包得严严实实,放枕头底下:“辟邪,保平安。”
林晚看她忙活,没拦着。她知道,这机器对王秀莲来说,早就不只是个工具了。那是她确认孙子孙女活着的凭证,是她作为奶奶的底气。
夜里,林晚再次取出b超机。这次她没叫王秀莲,自己静静看着屏幕。两个小家伙动得欢,她用空间里的相纸打了两张图像,藏进樟木箱底层。
脑子里响起提示音:“可永久解锁便携式b超机,需消耗升级积分。”
林晚看着屏幕上跳动的身影,默念:“拒绝。”
她关掉机器,收进空间。看得见固然好,但听心跳的声音,才是家里的日子。陆峥刻的摇篮在墙角立着,王秀莲织的虎头鞋摆在床头,张婶送来的百家布叠得整整齐齐。
她摸了摸肚子,轻声说:“慢点长,妈妈给你们攒糖吃。”
王秀莲翻了个身,嘟囔:“晚啊,夜里冷,盖好被。”
林晚应了一声,吹熄油灯。月光从窗缝漏进来,照在胎心仪的红布包上,泛着微光。
王秀莲坐起身,摸索着打开红布,把听筒贴在耳边。她没开电源,只是抱着那冰冷的机器,像抱着什么宝贝。
她喃喃道:“听见了……听见了……俺的孙儿在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