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一章 矿图与熏鱼
老楼那一缕戏腔残念的消散，没在扎纸店激起多大波澜。张清玄让胖子把从老楼墙角一个破木箱里翻出的、用油纸包裹着的几件旧戏服和一张泛黄的全家福，转交给了李奶奶。李奶奶认得照片上的人——正是那早逝女戏子的儿子，如今在城南开出租车，好像叫“建国”，确实很多年没回来过了。
“作孽哦……”李奶奶捏着照片，老眼泛泪，“建国那孩子，以前可孝顺了。后来娶了媳妇，媳妇嫌他妈是戏子，丢人，就不怎么来往了……他妈走的时候，都没回来送终……”
胖子回来转述时，唏嘘不已。张清玄只是静静听着，末了说了句：“执念散了，因果还在。东西送到，就行了。”
这事儿就算结了。两千块钱到账，胖子美滋滋地存进了扎纸店的“公款”铁盒里——其实也就是个饼干盒子，放在柜台下面，钥匙在张清玄那儿。
接下来的两天，扎纸店恢复了那种慵懒而有序的日常节奏。张清玄把大部分时间花在了交叉比对几份情报上。林瑶的资料、陈静薇的U盘内容、秦岳给的卫星照片，还有他自己通过一些非常规渠道（比如让陈子轩去市图书馆旧报刊室查地方志，让胖子在菜市场跟消息灵通的老街坊闲聊）搜集到的零碎信息，渐渐在柜台后的那张旧地图上，汇聚成了一些清晰的节点。
那张地图是本市及周边地区的地形图，有些年头了，边角都起了毛边。张清玄用不同颜色的笔在上面做着标记：红色圆圈是“前沿勘探”标注过的地点，蓝色三角是卫星照片上光柱周围的红点大致方位，黑色小点是胖子从菜市场听来的、近期有“怪事”或“生人频繁出入”传闻的地方。
当这些标记重叠、或出现在同一片区域时，就显得格外扎眼。
其中一个区域，位于本省西北部，靠近邻省交界处，地名叫“黑石坳”。地图上标注着“小型铁矿（已废弃）”。“前沿勘探”的资料里提到曾对该区域做过“初步资源评估”，但没有后续。卫星照片上，有一个红点落在黑石坳边缘。而胖子昨天买鱼时，听鱼档老板顺口提了句，说有个表亲在黑石坳那边看林子，最近老抱怨半夜听到坳里有奇怪的“敲石头”声，还有一闪一闪的绿光，吓得他都不敢往深处去。
“黑石坳……”张清玄的手指在地图上那个位置点了点。
“老板，咱们要去这儿？”胖子凑过来看，脸皱成了包子，“听着就不是啥好地方。黑石坳，这名字就够瘆人的。”
“去看看。”张清玄做了决定。比起等待十天后接触行踪不定、身边可能还有眼线的钱文礼，实地探查一个可能有问题的废弃矿场，主动权更大，也更直接。
“啥时候去？要准备些啥？”陈子轩问，语气里有些跃跃欲试。上次落云寨之行他虽然受伤，但收获和见识都让他对这类行动既敬畏又充满学习的渴望。
“三天后。”张清玄估算了一下准备时间，“胖子，去采购补给。压缩饼干、罐头、水、应急药品、强光手电、备用电池……清单我晚点给你。按五天量准备，但要轻便。”
“得令！”胖子领命，心里已经开始盘算去哪家户外店能打折，哪家超市的罐头性价比高了。
“子轩，”张清玄转向他，“你这几天重点练习‘破邪符’和‘轻身符’，还有我教你的那个简单的预警小阵法。到了地方，可能需要你用。”
“明白，玄哥！”陈子轩用力点头。
安排完，张清玄拿起电话，先打给了林瑶。
电话响了几声才被接起，背景音有些嘈杂，像是在外面。“张清玄？有事？”林瑶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干脆。
“黑石坳，知道吗？”张清玄开门见山。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等等……黑石坳……哦，找到了。位于丰县和临县交界，七十年代开采过一个小铁矿，八十年代末资源枯竭废弃。面积不大，地形复杂，多溶洞和废弃矿洞。目前归属地方林业局代管，基本处于无人区状态。你问这个干嘛？”
“‘前沿勘探’在那里有个标注点。另外，我收到点风声，那边最近有些异常动静。”张清玄说，“我打算过去看看。”
林瑶那边又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在考虑：“需要我这边提供什么支持？地形详细图纸？还是……”
“图纸如果有最新最好。另外，”张清玄顿了顿，“如果方便，查一下林业局那边，最近有没有批准过什么人对黑石坳进行所谓的‘科研考察’、‘地质调查’之类的活动记录。尤其是‘前沿勘探’或者关联公司。”
“明白。我尽快查。图纸和查询结果，明天……最晚后天给你送过去。”林瑶利落地应下，又问，“就你们三个去？要不要……我安排两个附近县局的便衣同志，在外围做个接应？”
“不用。”张清玄拒绝得干脆，“人多眼杂。有需要我会联系你。”
“……行。保持通讯畅通。注意安全。”林瑶叮嘱了一句，便挂了电话，雷厉风行。
刚放下电话没多久，店门又被推开了。这次是陈静薇。
她今天穿了件浅杏色的针织衫配米色长裤，长发披散着，妆容清淡，比起上次的套装多了几分柔和居家的味道，但身段曲线依然被合体的衣物勾勒得赏心悦目。手里拎着个挺大的保温袋。
“张先生，没打扰吧？”她笑意盈盈。
“陈小姐。”张清玄点头致意，目光在她身上自然掠过。针织衫柔软的质地衬得她气质温婉，长发披肩更添几分女性柔美。他示意她坐。
胖子很有眼色地跑去泡茶。
陈静薇将保温袋放在柜台上：“家里厨师试着做了些熏鱼，用的是江里的野生鱼，味道还不错。想着你们可能爱吃，带了些过来。”她边说边打开保温袋，里面是几个分隔的保鲜盒，装满了色泽红亮、散发着独特熏烤香气的鱼块。
香味飘出来，在后院收拾东西的陈子轩都忍不住探出头。胖子更是眼睛发直，偷偷咽了口口水。
“费心了。”张清玄看了一眼那熏鱼，卖相确实不错。
“顺手的事。”陈静薇温婉一笑，目光似无意地扫过柜台上摊开的地图和标记，“张先生这是在研究什么？地图？”
“嗯，看看地形。”张清玄没有隐瞒，但也没细说。
陈静薇很识趣地没有追问，转而道：“对了，上次U盘里的资料，不知道有没有用？我又想起来一点，我们家集团下面那个投资公司，两年前好像拒绝过一家叫‘深岩资本’的基金的注资合作提议。当时做的背景调查显示，那家基金的投资方向很杂，但有几个项目，和‘前沿勘探’关注的区域有重叠。这是当时的一份简要评估备忘录，我也带来了，可能有点参考价值。”她又从手包里拿出一个薄薄的文件袋。
这情报来得正是时候。张清玄接过文件袋：“很有用。谢谢。”
“能帮上忙就好。”陈静薇端起胖子奉上的茶，轻轻抿了一口，目光在店内缓缓扫过，最后落在张清玄身上，停留了片刻，才移开。她坐了一会儿，闲聊了几句天气和茶叶，便起身告辞，临走前又叮嘱了一句：“熏鱼要尽快吃，放久了口感会差。”
送走陈静薇，胖子立刻凑到保温袋前，深吸一口气，满脸陶醉：“真香啊……这熏鱼，一看就是大师傅手艺！老板，晚上加个菜？”
张清玄拿起一块熏鱼看了看，色泽均匀，熏香入味，确实是上品。“晚上蒸点米饭，切一盘。”他吩咐道，随手将陈静薇新带来的文件袋打开。
里面是几页打印的评估备忘录，语言很商业，但指向明确。“深岩资本”这个名字，在之前陈静薇给的资料里也出现过，是“前沿勘探”的一个重要资金渠道。而这份备忘录里提到，“深岩资本”在评估被拒绝后，转而通过一个不起眼的中间公司，间接投资了黑石坳所在县的一个“特色旅游开发公司”，而那家旅游公司成立后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项目意向，就是“黑石坳生态探险与矿业遗迹游览”……
线，似乎又绕了回来，指向了同一个地方。
张清玄将这份备忘录和地图放在一起，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黑石坳的探查，看来是去对了。
晚饭时，那盘熏鱼果然成了最受欢迎的菜。鱼肉紧实，熏香浓郁，咸淡适中，配着热腾腾的米饭，吃得胖子满嘴流油，赞不绝口。连张清玄都比平时多添了半碗饭。
“陈小姐家这厨师，水平真高！”胖子一边挑着鱼刺一边感慨，“老板，你说咱们以后要是常接陈小姐的‘顺手礼’，伙食标准是不是能直线上升？”
张清玄瞥了他一眼：“想吃好的，自己学。”
胖子顿时蔫了：“我哪有人家那条件和大厨手艺啊……”
“那就闭嘴吃饭。”
饭后，张清玄将胖子采购来的清单过了一遍，又添了几样东西，主要是朱砂、符纸、黑狗血（这次让胖子去正规屠宰场买的）、以及一小包坟头土——这东西是让陈子轩去城郊公墓“取”的，当然，是给了管理费的。
夜色渐深。
扎纸店里，陈子轩在灯下专注地画着符箓，笔尖朱砂流转，隐隐有微光闪烁。胖子在核对采购回来的物品，分门别类打包。张清玄则靠在他的老藤椅上，闭着眼睛，手中摩挲着那枚青铜钥匙，脑海中反复推演着黑石坳可能遇到的情况，以及……该如何利用这次探查，给那位藏在幕后的“玄冥师兄”，送上一份小小的“问候”。
他嘴角，勾起一丝冰冷而玩味的弧度。
被动挨打，可不是他的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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