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还未踏下甲板。
山呼海啸般的呐喊便裹挟着一股混合了金属、海洋与无数人体温的热浪，轰然扑面。
船只停泊的圆形中央枢纽，四周的环形平台上，密密麻麻站满了人。
黑色的短发，金色的波浪卷，棕色的皮肤，雪白的臂膀。
来自世界各地的面孔汇聚于此，构成了一片沸腾的狂热人海，他们的目光灼灼，紧紧聚焦在同一个身影上。
林七夜侧头，看向那个抱着苏小阳的女人，声音听不出情绪。
“你的威望，比我想象中高。”
纪念揉着苏小阳柔软发丝的手顿了顿，另一只手向着狂热的人群随意一挥，下巴高昂，像个检阅军队的女王。
她怀里的苏小阳对周围震耳欲聋的声浪恍若未闻，清澈的眼眸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亮晶晶的城市，在欣赏一个巨大的糖果屋。
“那是。”
纪念吐出一个字，满是理所当然。
那位始终沉默的骑士带领一队黑制服成员上前，动作干练地在人潮中分开一条绝对通畅的道路。
纪念与【夜幕】小队，就在这万众瞩目的注视下，走了出去。
“来都来了。”
纪念侧过身，对着众人张开手臂，声音里是藏不住的自豪与张扬，仿佛在炫耀自己的至高杰作。
“今天，就让你们见识一下，我的乌托邦！”
众人跟在她身后，踏上了这座海底之城的晶格街道。
脚下的地面温润而坚实，内部有柔和的光芒流淌指引。
宽阔的街道上，造型科幻的悬浮载具悄无声息地滑过，空气清新，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咸味。
整座城市呈现出一个巨大的、完美的海星形状。
“这里是中央枢纽，我们脚下三百米，是维持整个乌托邦运转的心脏。”
纪念指着远处闪烁着能量光晕的水晶建筑群，激情四溢。
“城市分六区，枢纽之外的五个‘触角’，以‘金木水火土’命名，每个区都有独立的生态系统。”
“在这里，一切井然有序。”
“没有饥饿，没有战争，没有压迫……一个真正的理想乡。”
【夜幕】小队的众人听着，心思各异。
安卿鱼推了推眼镜，镜片上反射着无数流动的数据光芒，目光扫过建筑结构与能量管道的布局，那是顶尖学者见到巅峰造物时的狂热。
林七夜则在观察秩序，试图从这完美的表象下，窥探其运作的本质。
迦蓝一言不发，平静的眼眸偶尔落在被纪念抱着的苏小阳身上。
而在队伍的末尾，有两个人的脚步，明显慢了下来。
百里胖胖和曹渊，像是被无形的钉子钉在了原地，步伐越来越迟缓。
他们的眼神直勾勾地钉死在左侧的道路上，呼吸都粗重了几分。
林七夜察觉到异常，回头看了一眼。
只一眼，他就无奈地移开了视线。
顺着那两道几乎快要拉出丝的目光看去，左侧一家露天咖啡馆外，几名金发碧眼的西方女性正聚在一起。
她们身材高挑，肌肤在穹顶的柔光下白得晃眼，身上只穿着清凉的夏日短裙与吊带，露出大片紧致的肌肤。
几人端着咖啡杯有说有笑，笑声清脆。
咕咚。
百里胖胖的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
曹渊的表情则是一片呆滞，嘴角可疑地亮晶晶。
他们的目光赤裸，直接，充满了最原始的渴望，自然也第一时间被对方捕捉到。
其中一位有着瀑布般金色长发、眼眸如同蓝宝石的女人，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
她顺着那灼热的视线源头望来，很快便看到了队伍末尾呆若木鸡的两人。
女人愣了一下，随即用手肘碰了碰同伴。
“嘿，瞧那两个。”
她们的目光，精准地对上了百里胖胖和曹渊那直勾勾的眼神。
没有生气，没有恼怒。
在两人几乎要把眼珠子瞪出来的注视下，那名金发女人端着咖啡杯的手指轻轻一晃。
随即，她那蓝宝石般的右眼，对着他们的方向，缓慢而清晰地，眨了一下。
一个带着三分戏谑，七分大胆的媚眼。
伴随着这个动作，她红润的唇瓣微启，无声地吐出一个口型。
“嗨~”
轰！
这一眼，一道精准的电流，瞬间击穿了百里胖胖和曹渊的大脑。
两人几乎在同一时刻，齐齐发出一声响亮得足以让旁人侧目的吞咽声。
“卧槽……”
百里胖胖的嘴唇无意识地蠕动着，一种名为“幸福”的眩晕感直冲天灵盖。
谁说这乌托邦差了？
这乌托邦简直是天堂！
这乌托邦可太白了……不对，太大了！
也不对。
这乌托邦可太长了……呸！
这乌托邦，可太好了！
旁边的曹渊，状态甚至比他更不堪。
队伍最前方的纪念回头瞥了一眼，看到自己两个部下那没出息的样子，嘴角露出无奈又得意的笑。
这边的动静不大不小，也吸引了林七夜的注意。
他并非像那两个被荷尔蒙冲昏头脑的家伙，但好奇心人皆有之。
能让他们集体失态的，是何等风景？
林七夜的目光，也下意识地顺着那两道视线，朝着咖啡馆的方向瞥了一眼。
只一眼，他便看到了那几道清凉惹火的身影。
确实……很养眼。
乌托邦的生活环境，似乎格外优越。
林七夜心中刚刚闪过这个念头。
下一瞬。
一双冰冷而坚硬的手指，如同钢钳，精准地找到了他腰间的软肉。
然后，是一个蕴含着恐怖力道的、一百八十度的刁钻旋转！
林七夜的脊椎瞬间绷紧如弓！
一股尖锐到极致的剧痛，根本不经过神经传递，像是直接在他大脑皮层炸开！半边身子都麻了。
他整个人僵在原地，视线本能地收回，僵硬地转过头。
迦蓝正站在他的身侧。
她的脸颊依旧清冷绝美，只是那双琉璃色的眼眸，此刻像是凝结了一层万年不化的寒冰。
她的手，还停留在他腰间的位置。
“迦蓝？”
林七夜的声音都变了调，带着一丝被剧痛折磨后的颤抖，
“你干嘛？”
回应他的，是一片彻骨的冰冷。
迦蓝轻哼一声，那声音钻进林七夜耳朵里，让他后颈的汗毛根根倒竖。
她缓缓收回手，像碰到了什么脏东西，不着痕迹地在衣角上蹭了蹭。
然后，她撇过头，用一个完美的侧脸，拒绝了与林七夜的任何对视。
一言不发。
林七夜彻底懵了。
他站在原地，腰间的痛感还未消散，大脑却陷入了更深层次的混乱。
怎么了这是？
他茫然地眨了眨眼，下意识又回头看了一眼。
百里胖胖和曹渊还钉在原地，就差流哈喇子了。
安卿鱼虽然没那么夸张，但也推了推眼镜，目光在建筑和人影间扫过，带着学术性的审视。
沈青竹……好吧，拽哥看人和看石头没区别。
但是！
除了被纪念抱在怀里，还未成年的苏小阳。
他们都看了。
可为什么？
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