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七夜揉着依旧隐隐作痛的腰，满脸的匪夷所思。
他想不通，完全想不通。
不得已，他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身旁的安卿鱼。
或许，他能解开这个千古谜题。
林七夜的目光里，写满了求知与迷茫。
恰在此时。
一道清脆又带着金属质感的女声，从安卿鱼腰间挂着的留声机里悠悠传来。
是江洱。
“怎么样，好看吗？”
这个问题问得直接，淬着难以察觉的审问寒光。
林七夜心头一跳，耳朵瞬间竖了起来。
〔来了来了！〕
安卿鱼闻言，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镜片上流淌的数据光辉一闪而过。
他点了点头，目光中满是专注的学术性探究。
“不错，很新奇。”
留声机周围的空气温度突然下降，江洱的声线立刻沉寂。
林七夜几乎能想象到数据世界里，江洱已经拔出了四十米长的数据大刀。
然而，就在林七夜以为安卿鱼即将步自己后尘时，他听见安卿鱼不疾不徐地继续说道。
“这些个体的基因序列显然经过了优化，骨骼的生长趋势也更偏向于展现力量与线条感。”
安卿鱼的语气，不像是在评价女性，更像是在剖析一种珍稀的生物标本。
“如果能采集到一些活体细胞样本进行研究，或许能对‘乌托邦’的生物科技水平有一个更直观的了解。”
毕竟迷雾降临后国境封锁，他们平日里能见到的几乎都是大夏面孔。
上一次见到这么多风格迥异的外国人，还是在天国面对那些金发碧眼的天使骑士。
从生物学和人类学的角度，这确实是一个极佳的观察样本库。
留声机里，江洱哑然。
数据流构成的世界里，她预设好的无数种质问与反击，在这番钢铁直男般的学术剖析面前，全数瓦解。
根本无从下手。
〔得，白担心了。〕
就在江洱准备结束这个话题，默默潜回数据海洋时。
安卿鱼忽然轻咳一声。
他的声音压低了些许，不再是面对研究课题时的冷静客观，而是带上了一丝独属于某个人的温润柔和。
他低声轻吟。
“不过相比之下。”
“我觉得你还是最美的那个。”
轰——！
一道无形的指令，瞬间引爆了江洱数据核心最深处的情感模块。
霎时间。
以安卿鱼腰间的留声机为中心，一股狂暴的磁场紊乱猛然爆发！
周围空气中响起一连串“噼啪”的爆响，无数电子设备在这一刻陷入瘫痪。
街道两旁的能量指示灯疯狂闪烁，最终“啪”地一声齐齐熄灭。
头顶穹顶投下的柔光剧烈扭曲，忽明忽暗。
几辆无声滑过的悬浮载具，像被掐住喉咙，猛地一滞，歪歪扭扭地冒着黑烟停在半空。
突如其来的变故，瞬间引起人群一片恐慌与惊呼。
“怎么回事？能量中枢出问题了？”
“快！启动备用能源！”
“磁场干扰！是A级警报！”
走在最前方的纪念，脸上的自豪与张扬瞬间凝固，她猛地回头，眸中闪过震惊与错愕。
“搞什么？”
这可是她最引以为傲的乌托邦，运转数年从未出过如此严重的系统性故障！
然而，还没等她下令排查。
被她抱在怀里，一直像个精致挂件般啃着棒棒糖的苏小阳，忽然抬起了头。
他那双白皙如玉的小脚丫，正随着纪念的步伐轻轻晃悠着，圆润的脚趾偶尔俏皮地蜷缩一下。
他只是轻轻挥了挥肉嘟嘟的小手。
下一秒。
所有紊乱的磁场，所有失控的电流，所有濒临崩溃的系统，都在这一瞬间被一股无法理解的、超越规则的力量强行抚平。
闪烁的灯光恢复稳定，瘫痪的载具重新启动，刺耳的警报戛然而止。
一切，恢复如初。
那场足以让整座城市瘫痪的灾难，不过是一场幻觉。
“没什么，继续走吧。”
这场骚动来得快，去得也快。
可安卿鱼和江洱那番轻声细语，还是一个字不漏地，清晰地传进了距离最近的迦蓝耳中。
迦蓝的身体，微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她的视线，慢慢从安卿鱼那张平静而真诚的脸上移开。
然后，落在了身旁还一脸茫然的林七夜身上。
那一刻，迦蓝清冷绝美的脸颊上，没有什么表情变化。
但林七夜却清晰地感觉到，周围空气的温度突然下降。
他看到迦蓝的目光，先是看了看安卿鱼，又回过头，看了看自己。
那眼神……
充满了对比。
充满了审视。
最后，化为了一种近乎破罐子破摔的、冰冷的失望。
〔你看看人家！〕
〔差距怎么就这么大？〕
〔你就不能学学吗！〕
感受到迦蓝那道几乎能将人灵魂都冻成冰雕的视线，林七夜浑身猛地一凉，一股巨大的心悸感从脊椎骨末端直冲天灵盖！
他彻底明白了。
不是因为他看了。
而是因为他对比之下，输得太彻底。
他不知道安卿鱼具体说了什么，但他知道，自己刚刚承受完物理攻击，现在，又要开始承受精神上的凌迟。
而他，从头到尾，都不知道正确答案是什么。
林七夜：……
众人继续前行。
林七夜默默与迦蓝拉开半个身位的距离，走在队伍侧翼，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低气压。
而百里胖胖与曹渊，则彻底化作了乌托邦最忠实的拥护者，一路上东张西望，满脸都是对理想乡的赞美。
周围的人群依然保持着距离，目光炙热，但碍于纪念的女王气场，无人敢主动上前。
纪念对此十分受用，她抱着苏小阳，步伐从容，下巴微扬，像是在巡视自己的王国。
穿过几条由水晶与光流构成的街道，他们最终在一座巨大的、通体由暗银色金属构筑的建筑前停下。
这座建筑风格极其简洁，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只有冰冷、厚重的线条，透着一股冷冽与肃杀，与周围充满科幻艺术感的城市风格格格不入。
它像一头蛰伏在乌托邦心脏地带的钢铁巨兽。
“呐，这里就是我们乌托邦最重要的建筑之一：三号研究所。”
纪念的声音响起，带着炫耀般的自豪。
“这里可是我们上邪会专门负责研究神秘的地方，里面存放着上千具‘神秘’的尸体。”
话音落下的瞬间。
安卿鱼的动作，猛地一顿。
上千具……神秘尸体？
那是什么概念？
大夏守夜人成立至今，斩杀的神秘何止百万，但真正能被完整保存下来用作研究的样本，凤毛麟角。
绝大多数神秘在死亡瞬间就会崩解，或其组织具有极强的污染与侵蚀性，根本无法长期保存。
而这里，竟然有上千具？
安卿鱼只觉得呼吸都停滞了。
纪念将安卿鱼的反应尽收眼底，她转过身，背靠着研究所冰冷的金属大门，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惋惜。
“可惜啊，我们的科研人员技术有限，面对这些瑰宝，根本无从下手。”
她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只能进行最基础的解剖与能量分析，对于它们那千奇百怪的能力根源，对于它们独特的生命形态演化，完全是两眼一抹黑。”
“这么大一座宝库，却只能在门口徘徊，实在是暴殄天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