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真龙之血
大周与南疆接壤的边境线上，瘴疠弥漫，山峦叠嶂，古老的丛林如同绿色的海洋，深不见底，充满了未知与危险。一支精悍的队伍正护送着两辆不起眼的青篷马车，沿着崎岖难行的商道，缓缓驶入这片神秘的土地。
为首那辆马车内，萧景珩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深色劲装，掩去了几分皇子的贵气，却更添沉稳锐利。他手中摊开着一卷南疆舆图，眉头微蹙。沈清璃靠坐在软垫上，脸色比之前好了许多，但眉宇间仍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疲惫与凝重。她手中摩挲着界心玉佩，玉佩在她手中异常温顺，散发着令人心安的微光。
“根据影煞最后传来的消息，顾晏舟被安置在前方百里外的‘黑石镇’，那里是我们暗线的一个重要据点。”萧景珩指尖点在地图上的一个标记，“他的情况……依旧昏迷，但性命暂时无碍。那朵‘凝魂幽昙’被用玉盒封存，放在他身边，奇异的是，花朵并未枯萎，依旧保持着冰晶般的剔透。”
沈清璃轻轻“嗯”了一声，目光投向窗外掠过的、与中原迥异的茂密植被和奇诡山形。越往南走，空气中那股湿润的、带着草木腐烂和某种奇异香料混合的气息就越发浓重。她能感觉到，怀中界心玉佩的温热感，似乎也随着深入南疆而隐隐增强，仿佛在呼应着远方的某种存在。
“系统，”她在心中默问，“对下一碎片的感应是否更清晰了？”
【感应强度持续提升。目标方位确认：南疆巫族圣地，万瘴谷深处。】
【警告：检测到区域性高浓度异常能量场，与“墨渊”污染源有相似波动，但更为古老、混杂。】
【分析环境数据……空气中弥漫微量致幻孢子、惰性蛊虫信息素……建议宿主持续开启低级能量过滤屏障。】
系统的提示让沈清璃心头一紧。墨渊的触角，果然已经伸到了这里，而且似乎与南疆本地的某种力量产生了交织。
车队行进的速度并不快，南疆山路难行，加之需要警惕可能存在的危险，直到第三日午后，才抵达了那座依山而建、以黑色巨石垒砌、风格粗犷的小镇——黑石镇。
镇子不大，街道上行走的多是穿着色彩斑斓、佩戴银饰的南疆本地人，看向他们这支明显是外来者的车队时，眼神都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警惕。甚至还有一些隐晦的、带着恶意的目光，在暗处扫视。
暗卫早已安排好了一切，车队无声无息地驶入镇子角落一处看似普通的石堡院落。
一进入石堡，压抑的气氛才稍稍缓解。影煞迎了上来，低声道：“主子，沈姑娘，顾大人就在里面。”
房间内弥漫着淡淡的药草气味，顾晏舟安静地躺在一张竹榻上，面色苍白如纸，唇瓣干裂，呼吸微弱但还算平稳。他原本温润儒雅的脸庞此刻瘦削了不少，眉头紧锁，仿佛在昏迷中依旧承受着巨大的痛苦。而他怀中，确是紧紧抱着一个打开了一条缝隙的玉盒，透过缝隙，能看到里面那朵如同冰雕玉琢、散发着微弱星辉的“凝魂幽昙”。圣花的光芒似乎形成了一层薄薄的光晕，笼罩着顾晏舟，勉强维系着他的生机。
看到顾晏舟这副模样，沈清璃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她走上前，手指轻轻搭在他的腕脉上，内力探入，只觉他经脉紊乱，气血亏空得厉害，更有一股阴寒诡异的气息盘踞在丹田深处，不断侵蚀着他的本源。这绝非寻常伤势！
“他中了很深的蛊毒，还有一种……类似墨渊侵蚀的力量，但更加阴损。”沈清璃沉声道，脸色难看。顾晏舟只是一个文弱书生，是如何在身中如此剧毒的情况下，还能带着圣花逃出险地的？
萧景珩站在她身后，看着榻上了无生气的顾晏舟，又看看沈清璃担忧的神色，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他挥了挥手，示意影煞等人退下。
“可能救？”他问，声音听不出情绪。
沈清璃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很麻烦。蛊毒我能想办法，但那股阴寒气息极为顽固，与他的魂魄似乎都有所纠缠，‘凝魂幽昙’或许正是对此症，但如何使用，我毫无头绪。”她顿了顿，看向萧景珩，“需要巫族的手段。”
正在此时，院落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之声，夹杂着暗卫的呵斥和某种听不懂的、带着吟唱调子的南疆语。
萧景珩眼神一凛，与沈清璃对视一眼，两人迅速走出房间。
只见院落门口，不知何时来了一群穿着繁复黑色祭服、脸上涂抹着彩色油彩的南疆人。他们手持挂着骨饰的法杖，眼神锐利，气息神秘而强大。为首者，是一位身形高瘦、手持一根镶嵌着硕大紫色水晶骷髅头法杖的老者，他须发皆白，脸上布满皱纹，但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仿佛能洞穿人心。
暗卫们如临大敌，刀剑半出鞘，与这群巫族人对峙。
那为首的老者目光直接越过众人，落在了刚刚走出的萧景珩和沈清璃身上，更准确地说，是落在了沈清璃……怀中那微微散发感应的界心玉佩之上！
他眼中爆发出无比炽热和敬畏的光芒，随即，他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外的动作——他放下法杖，带领着身后所有的巫族人，朝着沈清璃的方向，右手抚胸，深深地弯下了腰，行了一个极其隆重的大礼。
口中吟诵着古老而晦涩的音节，充满了虔诚与激动。
这番变故，让紧张的气氛变得有些诡异。
萧景珩上前一步，将沈清璃护在身后，用熟练的南疆官话沉声问道：“诸位是何人？为何闯入此地？”
那直起身的老者，目光灼灼地看着沈清璃（或者说她怀中的玉佩），用带着浓重口音但还算清晰的中原官话回答道：“尊贵的圣物执掌者，我是南疆巫族的大祭司，乌蒙。我们感受到了‘山之心’的召唤，特来迎接它的归来，与拯救我族于水火的希望！”
山之心？指的便是界心玉佩？
沈清璃心中一动，从萧景珩身后走出，举起手中的玉佩：“大祭司说的，是此物？”
看到玉佩的瞬间，以乌蒙大祭司为首的所有巫族人，眼神更加狂热，几乎要再次跪拜下去。
“正是！至高无上的山之心！”乌蒙大祭司激动道，“古老的预言记载，当黑暗侵蚀圣地，灾祸降临南疆，唯有执掌‘山之心’的使者降临，方能驱散阴霾，重定秩序！我们日夜祈祷，终于盼来了使者！”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沉痛而愤怒：“然而，就在数月前，一股来自远方的、污秽黑暗的意志（他称之为‘暗蚀’）侵袭了我们的圣地万瘴谷，它蛊惑了黑苗、赤蝎等几个大部族的长老，挑动他们叛乱，声称巫族正统已失，欲要开启古老的血祭，迎接所谓的‘真神’降临！如今南疆内战不休，生灵涂炭，圣地更是被黑暗笼罩，我们白巫一族拼死守护，也已岌岌可危！”
墨渊！果然是它！它不仅在外部施加压力，更从内部瓦解南疆的力量！
萧景珩和沈清璃心中明了，这无疑加大了获取下一碎片的难度。
“我们此行，正是为了进入万瘴谷。”萧景珩直言不讳，“我们需要谷中的某样东西，或许与你们所谓的‘山之心’有关。”
乌蒙大祭司闻言，非但没有阻拦，反而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使者们的目的，定然是让‘山之心’回归完整！圣地之中，确实供奉着另一块‘山之骨’碎片。但如今圣地被叛徒和‘暗蚀’力量封锁，强行闯入，九死一生。”
他目光扫过萧景珩，最后又落回沈清璃身上，带着一种审视与决断：“不过，使者们的到来，本身就是一个契机。按照古老的仪式，或许可以暂时驱散部分黑暗，打开一条通路。”
“什么仪式？”沈清璃追问。
乌蒙大祭司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郑重道：“请使者随我返回白巫族寨，我们需要在祖灵面前，进行祈福，获得指引。届时，一切自有分晓。”
他的态度恭敬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眼下情况不明，与本地势力合作无疑是最佳选择。萧景珩与沈清璃交换了一个眼神，微微颔首。
“可以。但我们有一位朋友身受重伤，需要随行救治。”萧景珩提出条件。
乌蒙大祭司看了一眼房间方向，点了点头：“我族中亦有精通医蛊的长老，或可一试。”
事不宜迟，众人稍作整顿，便将依旧昏迷的顾晏舟小心安置在马车中，带着那朵珍贵的凝魂幽昙，跟随着乌蒙大祭司一行人，离开了黑石镇，向着白巫族的领地深入。
白巫族的寨子建在一处易守难攻的山腰上，吊脚楼连绵起伏，中央是一片巨大的广场，广场尽头是一座巍峨的、用白色石头垒砌的神庙。
他们的到来，引起了整个寨子的轰动。所有族人，无论男女老幼，在看到乌蒙大祭司对沈清璃那恭敬的态度，以及她手中那若隐若现散发温光的玉佩时，都纷纷匍匐在地，口中念诵着古老的祷词，眼神充满了希冀。
当晚，繁星满天之时，祈福仪式在神庙前的广场举行。
巨大的篝火熊熊燃烧，乌蒙大祭司身穿最隆重的祭服，脸上涂满了象征日月星辰的油彩，手持骷髅法杖，围绕着篝火跳着古朴而充满力量的舞蹈，口中吟唱着悠远神秘的歌谣。所有的白巫族人围成圆圈，低声应和，整个场面庄严肃穆，仿佛沟通着冥冥中的祖灵。
沈清璃和萧景珩站在圈子的核心位置。沈清璃能感觉到，怀中的界心玉佩随着仪式的进行，与脚下的大地、与这片天空产生了某种共鸣，微微震颤着，散发出更加柔和而明亮的光芒。
仪式进行到高潮，乌蒙大祭司猛地将法杖顿地，紫色水晶骷髅头爆发出刺目的光芒，直射天穹！他仰天长啸，身体剧烈颤抖，仿佛在接受着某种启示。
片刻之后，光芒收敛，乌蒙大祭司缓缓转过身，他脸上的油彩似乎都活了过来，眼神变得空洞而深邃，仿佛蕴含着无尽的智慧。他一步步走到沈清璃面前，目光却越过她，直直地落在了她身旁的萧景珩身上。
他伸出枯瘦的手指，指向萧景珩，用一种仿佛来自九幽深处的、缥缈而确定的语气，对沈清璃说道：
“圣物的执掌者啊……你身旁的这位，身负真龙血脉，他的血……蕴含着至阳至刚的皇道之气，是激活完整圣物，平息南疆叛乱，驱散‘暗蚀’阴霾的……关键钥匙！”
真龙之血！
此言一出，如同平地惊雷，在沈清璃和萧景珩心中炸响！
萧景珩瞳孔骤缩，身负前朝血脉一直是他最大的秘密和依仗，也是最大的隐患，此刻竟被这南疆大祭司一语道破！而且，他的血，竟是激活定界石、平定南疆的关键？
沈清璃也震惊地看向萧景珩，她只知道他身份特殊，却不知竟牵扯到“真龙之血”！这意味着什么？仪是需要他的血？需要多少？会不会危及他的性命？
乌蒙大祭司说完这番话，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眼中的神光迅速褪去，身体摇晃了一下，被身后的族人扶住。他疲惫地看向沈清璃和萧景珩，眼神恢复了清明，带着一种沉重的嘱托：
“祖灵已给出指引……能否拯救南疆，能否让圣物重归完整，希望……就在二位手中了。”
篝火依旧噼啪作响，繁星沉默地俯瞰大地。南疆的风带着夜晚的凉意吹过，却吹不散笼罩在几人心头的凝重迷雾。
真龙之血……这把钥匙，究竟要如何开启那扇通往希望，亦或是深渊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