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凝魂幽昙
狭窄幽深的通道仿佛没有尽头，只有彼此交握的手和界心玉佩散发的微弱温光，是这无边黑暗中唯一的慰藉与方向。沈清璃几乎将全身的重量都倚在萧景珩身上，方才引动玉佩之力击溃墨渊意志，几乎耗尽了她的心神与体力，此刻每一步都如同踩在棉絮上，虚软无力。
萧景珩半扶半抱着她，内力源源不断地渡入她体内，助她稳住紊乱的气息。他的步伐沉稳而坚定，即便前路未知，身后威胁暂退，他也不敢有丝毫松懈。墨渊最后的警告如同冰锥，悬在心头。
“还能坚持吗？”他低声问，声音在密闭的通道中带着回响。
“嗯。”沈清璃勉力应了一声，声音细若蚊蚋。她闭了闭眼，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内视脑海中那片星光——她的系统界面。原本因为能量耗尽而黯淡的界面，此刻似乎恢复了些许微光，正在缓慢地自我修复。界心玉佩的力量，似乎对系统本身也有滋养之效。
【系统能量恢复中... 5%...】
【检测到宿主精神极度疲惫，建议深度休眠。】
【分析“墨渊”残留信息...关键词：“窃运者”、“坐标已定”、“真正猎手”、“命运反噬”... 威胁等级评估：极高。】
一条条信息流过，沈清璃心头沉重。她穿越而来，凭借预知和系统，改变了自身与萧景珩的厄运，却似乎触动了更深层次的世界规则，引来了更可怕的敌人。墨渊称她为“窃运者”，难道她的存在，真的是一种错误？那个模糊的“初始自己”的片段，又意味着什么？
无数谜团纠缠，让她太阳穴阵阵抽痛。
“别想太多。”萧景珩仿佛能感知到她的不安，手臂紧了紧，“无论它是什么，我们一起面对。”
他的话语总是能给她力量。沈清璃深吸一口气，将杂念压下。是的，无论真相如何，此刻她站在这里，握着他的手，守护着希望，这就够了。
约莫又行了一炷香的时间，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并非玉佩的光芒，而是自然的、带着草木气息的天光。
两人精神一振，加快脚步。通道尽头是一处被茂密藤蔓遮掩的出口，拨开藤蔓，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带着雨后泥土的芬芳。
他们竟已身处宗庙后山的一处隐秘山谷之中。远处，宗庙方向的喊杀声已经平息，只余下袅袅青烟升腾，显示着方才那场战斗的惨烈。天色灰蒙蒙的，已是黎明破晓前最黑暗的时刻。
“看来卫队暂时控制住了局面。”萧景珩眺望片刻，沉声道。但他眉宇间并未放松，墨渊的爪牙神出鬼没，难保没有残余。
他扶着沈清璃在一块较为干燥的大石上坐下，自己则警惕地环顾四周，确认没有危险。
“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萧景珩沉吟道，“宗庙已不安全，京城恐怕也暗流涌动。墨渊既已盯上界心玉佩，绝不会善罢甘休。”
沈清璃点头表示同意。她摩挲着手中温润的玉佩，感受着其中蕴含的磅礴能量，心中却无多少喜悦。这玉佩是希望，也是烫手山芋。
“景珩，我觉得…这玉佩，似乎并不完整。”她迟疑着开口，将刚才引动力量时那种奇异的“桥梁”感，以及系统与之共鸣的体验，删减掉关于系统的部分，大致描述了一番，“它内部的力量浩瀚如海，但我感觉，似乎缺少了什么关键的东西，无法真正发挥其‘定界’的威能。”
萧景珩闻言，仔细感应了一下玉佩，他虽无法像沈清璃那样与玉佩产生深层共鸣，但武者的直觉和刚才亲身经历的感受，让他也认同这个判断。
“太祖手札中曾隐晦提及，‘界心’乃维系天地平衡之枢纽，或许本身就不是单一的存在。”他思索着，“若真如你所感，那其他的部分……”
就在这时，沈清璃脑海中的系统界面突然剧烈闪烁起来，一道新的任务提示，伴随着前所未有的郑重语气，弹射而出——
【紧急任务发布：集齐“定界石”碎片！】
【任务说明：检测到宿主已获得“定界石”核心碎片（界心玉佩）。根据“墨渊”威胁等级及世界稳定性评估，必须集齐所有散落的“定界石”碎片，方能彻底激活其“定鼎乾坤、驱散永夜”的完整权能，应对即将到来的“真正猎手”与世界级危机。】
【任务线索：下一碎片感应方位——南疆巫族圣地。】
【警告：任务失败，世界线崩塌概率高达99.8%。】
南疆巫族圣地！
沈清璃心头巨震。那是一个远比大周朝堂更加神秘、排外，充斥着古老传说与未知危险的地方。她的敌人，已不再局限于后宅倾轧、朝堂权谋，而是转向了涉及世界存亡、神秘莫测的领域。
她抬起头，看向萧景珩，眼神复杂：“景珩，我们可能需要去一趟南疆。”
萧景珩眸光一凝：“南疆？为何？”
“为了它。”沈清璃举起界心玉佩，神色凝重，“我感觉到，那里有与此物同源的力量气息。或许，那里有另一块碎片。只有集齐它们，我们才能真正拥有对抗墨渊、守护这个世界的力量。”
这个理由足够充分，也符合萧景珩对大局的判断。他没有任何犹豫，斩钉截铁道：“好！我们去南疆！”
无论前路多么艰险，为了她，为了这天下，他义无反顾。
就在两人决定下一步行动方向之时，山谷外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却带着特定节奏的鸟鸣声。是暗卫的联络信号！
萧景珩神色一肃，同样以鸟鸣回应。
片刻后，一道如同鬼魅般的黑影悄无声息地掠入山谷，单膝跪在萧景珩面前，正是他麾下最得力的暗卫首领，影煞。影煞身上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未散的煞气，显然刚从惨烈的战场上下来。
“主子，沈姑娘。”影煞声音低沉沙哑，“宗庙之乱已暂时平定，来袭者大部分被歼灭，少数重伤被俘后……皆瞬间化为黑水，无法拷问。我们的人……折损三成。”
萧景珩闭了闭眼，压下心中的痛惜与怒火。这些都是他精心培养的心腹。“辛苦了。京城情况如何？”
“陛下受惊，已移驾西苑，由御林军重重护卫。朝中暂由几位阁老主持大局，但……流言四起，人心惶惶。苏相一党趁机弹劾主子您……擅闯宗庙禁地，引发动荡。”影煞语速极快地汇报着。
萧景珩冷哼一声，对此并不意外。苏相那群人，永远不会放过任何攻击他的机会。
“还有一事，”影煞顿了顿，语气变得有些怪异，他抬头看了一眼靠在石边的沈清璃，才继续道，“我们按照主子之前的吩咐，一直有留意顾晏舟顾大人的行踪。三日前，顾大人以‘寻访古籍’为由，告假离京，方向……似乎是南疆。”
顾晏舟？他去南疆做什么？萧景珩和沈清璃同时一怔。
影煞接下来的话，更是让沈清璃猛地坐直了身体，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们安排在边境的暗线刚刚传来加急密报，在南疆与我大周接壤的瘴疠之林中，发现了昏迷不醒的顾大人！他浑身是伤，气息微弱，但怀中……紧紧抱着一朵花。”
“什么花？”萧景珩皱眉。
影煞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波动：“据暗线描述，那花形似幽兰，通体剔透如冰晶，花瓣上有天然形成的、如同星辉般的脉络，在黑暗中会自行发出微光。其特征……与古籍中记载的，只存在于南疆巫族最深处的圣地、传说能‘修补魂魄、起死回生’的——‘凝魂幽昙’一般无二！”
凝魂幽昙！
沈清璃如遭雷击，脑海中瞬间一片空白。顾晏舟……他跑去危机四伏的南疆，闯入连当地土人都不敢轻易深入的瘴疠林，甚至可能接近了巫族圣地，就是为了寻找这朵传说中能修补魂魄的圣花？
为了谁？
一个答案呼之欲出，让她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酸涩、震惊、愧疚、担忧……种种情绪复杂地交织在一起。她想起墨渊幻境中，那个与顾晏舟相伴一生、平凡幸福的“自己”……难道他……
萧景珩的脸色也瞬间沉了下来。他看向沈清璃，看到她脸上那无法掩饰的震动与恍惚，心中莫名地涌起一股极其不舒服的涩意。顾晏舟对清璃的心思，他早已察觉，却没想到，对方竟能做到如此地步！闯入南疆寻找凝魂幽昙，这几乎是九死一生！
他为了清璃，连命都可以不要吗？
这个认知，让萧景珩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威胁，并非来自权位，而是来自……沈清璃的心。
山谷中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黎明的曙光终于刺破了最后的黑暗，天边泛起鱼肚白，映照着三人各异的神色。
影煞跪在地上，屏息凝神，不敢打扰。
沈清璃缓缓低下头，看着自己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的手。顾晏舟昏迷不醒，为了那朵可能与她相关的花……于情于理，她都无法置身事外。
萧景珩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翻涌的醋意与冷厉。大局为重！他沉声开口，打破了沉寂：
“影煞，传令下去，严密监视南疆边境动向，加派人手，不惜一切代价，将顾晏舟……安全带回。”他顿了顿，补充道，“连同那朵‘凝魂幽昙’，一起带回来。”
“是！”影煞领命，身形一闪，再次消失在晨曦的薄雾中。
萧景珩走到沈清璃面前，蹲下身，与她平视。他的眼神深邃，里面翻涌着复杂的情绪，但最终，都化为了一种带着决然的坚定。
“清璃，”他握住她冰凉的手，声音低沉而有力，“南疆，我们更非去不可了。”
不仅为了定界石碎片，为了应对墨渊的威胁，也为了那个昏迷不醒、可能知晓内情，更可能……牵动她心绪的顾晏舟，以及那朵神秘的凝魂幽昙。
前路通往神秘而危险的南疆，那里有拯救世界的希望碎片，有生死未卜的故人，有能修补魂魄的圣花，更有潜伏在暗处、虎视眈眈的未知敌人。
新的征程，已在脚下。而命运的丝线，似乎将更多的人与事，更加紧密地缠绕在了一起。
沈清璃抬起头，迎上萧景珩的目光，从他眼中看到了理解、包容，以及那一丝不容错辩的紧张与占有欲。她反手握住他温热的大手，心中的纷乱渐渐平息。
“好。”她轻声应道，眼神重新变得清明而坚定，“我们去南疆。”
无论是为了世界，为了责任，还是为了解开顾晏舟此举背后的谜团，了结这份沉重的情愫，南疆之行，都已势在必行。
晨曦彻底驱散了黑暗，将金色的光芒洒满山谷。两人站起身，望向南方那云雾缭绕、神秘莫测的崇山峻岭。
新的挑战，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