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血祭与背叛
“真龙之血”四个字，如同沉重的烙印，刻在了萧景珩和沈清璃的心头。仪式结束后，白巫族人对他们的态度愈发恭敬，甚至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期盼，仿佛他们就是预言中拯救南疆的唯二人选。
然而，这份期盼背后，是沉甸甸的压力与未知的风险。
萧景珩的秘密被骤然揭开，他表面依旧沉稳，但眸底深处却翻涌着暗流。他的血是钥匙，但这把钥匙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乌蒙大祭司语焉不详，只言需在关键时刻，于圣地核心，以血为引，沟通天地。
沈清璃的担忧更甚。她寸步不离地守着依旧昏迷的顾晏舟，白巫族的医蛊长老尝试了多种方法，也只能勉强压制他体内的蛊毒和那股阴寒的“暗蚀”之力，却无法根除。那朵凝魂幽昙被妥善保管，无人敢轻易动用。
“他的魂魄……似乎有旧伤。”一位资历最老的长老在仔细检查后，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惊疑，“非常隐晦，仿佛是很久以前留下的裂痕，这次的新伤勾动了旧疾，才如此凶险。这‘凝魂幽昙’或许正是对症之药，但如何使用，老朽……不知。”
旧伤？沈清璃愣住。顾晏舟出身清贵，仕途平稳，何来魂魄旧伤？难道……
她想起墨渊幻境中那个平凡幸福的“自己”，又想起系统曾提示的“初始灵魂波段吻合”。一个模糊而惊人的猜想在她心中形成，难道顾晏舟也……
不等她细想，南疆紧张的局面已容不得他们慢慢探究。
就在祈福仪式后的第二天清晨，苍凉的号角声如同垂死巨兽的哀鸣，从四面八方传来，瞬间打破了山寨的宁静！
“敌袭——！”
了望塔上的守卫发出凄厉的警报。
整个白巫族寨瞬间进入战斗状态。族人纷纷拿起武器，妇女儿童被迅速转移至神庙深处。萧景珩和沈清璃冲出房间，只见山寨下方的山林中，涌出了密密麻麻的人影！他们穿着各色部族的服饰，脸上涂抹着狰狞的油彩，手持淬毒的弓弩、弯刀和古怪的骨器，眼中充满了被蛊惑的狂热与杀戮的欲望。
黑苗、赤蝎、毒蟾……几乎所有叛乱的部族都联合在了一起，人数远超白巫族！更令人心悸的是，在这些叛军之中，夹杂着一些周身笼罩着淡淡黑气、眼神空洞麻木的身影，他们行动间带着一种不似活人的僵硬，气息与墨渊的爪牙如出一辙！
“交出中原的王爷！”
“用他的真龙之血，祭祀我神，开启新时代！”
“白巫族背叛祖灵，包庇异族，当诛！”
叛军之中，几个明显是首领的人物，用南疆语疯狂地叫嚣着，声音通过内力传播，响彻整个山峦。他们的目标明确——萧景珩！
乌蒙大祭司站在寨墙之上，脸色铁青，手持法杖，怒喝道：“黑岩！赤练！你们已被‘暗蚀’蒙蔽了心智！祖灵的预言指向的是希望，不是血腥的祭祀！速速退去！”
“希望？”叛军首领之一，一个身材魁梧、脸上带着蝎形刺青的壮汉（赤蝎族族长赤练）狞笑道，“乌蒙，你老糊涂了！只有我神降临，才能带领南疆走向强盛！这中原王爷的血，就是最好的祭品！交出他，否则，今日便踏平你这圣山！”
话音未落，叛军中那些被墨渊力量侵蚀的“傀儡”率先发动了攻击！他们发出不似人声的嘶吼，如同野兽般冲向寨墙，动作迅猛，不惧普通刀剑，甚至被砍伤后流出的也是黑色的粘稠血液！
“放箭！”
白巫族战士奋力还击，淬毒的箭矢如雨点般落下，与叛军的箭矢在空中交错。蛊师们吹响骨笛，放出各种毒虫蛊物，与叛军阵营中同样飞出的蛊虫厮杀在一起，场面瞬间陷入极度混乱。
萧景珩眼神冰冷，他拔出腰间软剑，对沈清璃快速道：“你留在这里，照看好顾晏舟，我去帮忙！”他知道，这场围攻因他而起，他不可能置身事外。
“小心！”沈清璃抓住他的手臂，眼中满是担忧。那些被侵蚀的傀儡，给她一种极其不祥的感觉。
萧景珩点点头，身形一纵，已如大鹏般掠下寨墙，剑光闪处，两名冲上来的傀儡瞬间被凌厉的剑气绞碎！他的加入，暂时稳住了白巫族一方的阵脚。
沈清璃不敢远离，退回安置顾晏舟的房间。外面的喊杀声、兵刃撞击声、蛊虫嘶鸣声、垂死者的哀嚎声不绝于耳，浓烈的血腥味和硝烟味甚至穿透了门窗弥漫进来。她握紧界心玉佩，感受着其中传来的温暖，强迫自己冷静。
床榻上，顾晏舟依旧昏迷，脸色在窗外忽明忽暗的火光映照下，显得愈发苍白。沈清璃坐在床边，看着他紧蹙的眉头，心中五味杂陈。他为何要去寻凝魂幽昙？他魂魄的旧伤又从何而来？这一切，似乎都指向一个她不敢深想的答案。
战斗持续了整整一个白天。白巫族凭借地利和顽强的抵抗，勉强守住了寨墙，但伤亡惨重，叛军的攻势却一波猛过一波，尤其是那些不惧死亡的傀儡，给防守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夕阳西下，将天边染成一片凄艳的血红。叛军暂时退去，似乎在酝酿着更疯狂的进攻。山寨内弥漫着悲伤与绝望的气氛。
萧景珩带着一身血污和疲惫返回，他的手臂被划开了一道口子，所幸伤口不深。沈清璃连忙上前为他处理伤口。
“情况不妙。”萧景珩声音沙哑，“叛军数量太多，而且那些鬼东西很难彻底杀死。乌蒙大祭司说，他们可能在等待子时阴气最盛时，发动总攻，进行血祭。”
沈清璃心沉了下去。子时……距离现在不到两个时辰了。
就在这时，床榻上传来一声极其微弱的呻吟。
两人同时转头，只见顾晏舟的眼睫剧烈颤动了几下，竟然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神 initially 是一片茫然的混沌，仿佛不认识眼前的一切。
“顾大人？你醒了？”沈清璃又惊又喜，连忙凑近。
顾晏舟的目光缓缓聚焦，落在沈清璃脸上。那眼神，从茫然，到疑惑，再到一种仿佛跨越了漫长时光的、深深刻入骨髓的……眷恋与悲伤。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清晰的声音，只有气若游丝的喘息。
“你先别说话，感觉怎么样？”沈清璃扶住他，试图给他喂些水。
顾晏舟却摇了摇头，他的目光艰难地移动，看到了沈清璃腰间若隐若现的界心玉佩，又看到了窗外那血色夕阳，以及隐约传来的肃杀之气。他浑浊的眼神中，猛地迸发出一丝清明与……急切！
他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猛地抓住沈清璃的手腕，手指冰凉刺骨。
“走……快走……”他嘶哑地挤出几个字，眼中充满了巨大的恐惧和催促，“他们……要……血祭……”
就在这时——
“呜——嗷——！”
比之前更加凄厉、更加疯狂的号角声划破夜空！叛军的总攻，开始了！
而且，这一次，攻击的方向并非仅仅是寨墙！数道强大的气息，竟然直接从山寨侧后方防御相对薄弱的悬崖峭壁方向突袭而来！显然是叛军中的高手，或者……是被墨渊力量强化的存在！
“轰！”
房间的墙壁被一股巨力猛地撞开一个大洞！碎石飞溅中，一个周身黑气缭绕、双眼赤红如血、手持一柄扭曲骨刃的高大身影，如同地狱魔神般冲了进来！目标直指刚刚醒来、虚弱不堪的顾晏舟……或者说，是他身边，手持界心玉佩的沈清璃！
这突变太快！萧景珩刚刚经历苦战，气息未平，距离稍远！沈清璃也因为顾晏舟苏醒而心神震动！
那柄散发着浓郁死气的骨刃，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已刺到沈清璃面前！她甚至能闻到那刃上传来的、令人作呕的腐朽气息！
死亡的气息，如此之近！
“不——！”
萧景珩目眦欲裂，疯狂扑来，却已不及！
千钧一发之际——
谁也没有料到，那个躺在榻上、连说话都困难的顾晏舟，不知从何处爆发出了一股惊人的力量！他猛地挣脱沈清璃的扶持，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如同扑火的飞蛾，义无反顾地挡在了沈清璃与那柄骨刃之间！
“噗嗤——！”
利刃穿透血肉的声音，沉闷而清晰。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沈清璃瞪大了眼睛，看着那柄扭曲的骨刃，从顾晏舟的后心穿透而出，带出一摊温热的、鲜红的血，溅在了她的脸上，带着灼人的温度。
顾晏舟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他低头，看了一眼穿透自己胸膛的刃尖，脸上却没有丝毫痛苦，反而露出了一种如释重负的、甚至带着一丝满足的平静笑容。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转过头，目光温柔地、深深地望进沈清璃震惊而悲痛的眼眸中，用尽生命最后的余晖，气若游丝，却清晰地说道：
“这一世……我终于……护住你了……”
话音落下，他眼中的神采如同风中残烛，迅速熄灭。抓住沈清璃手腕的手，无力地滑落。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
“顾晏舟——！”沈清璃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伸手想要抱住他下坠的身体。
就在顾晏舟气息彻底断绝的瞬间，被他一直紧握在手中、放在心口位置的那个装有“凝魂幽昙”的玉盒，猛地爆发出无比璀璨圣洁的星辉光芒！玉盒无声碎裂，那朵冰晶般的圣花化作一道纯净无比的流光，如同拥有生命一般，瞬间没入了近在咫尺的、悲痛欲绝的沈清璃的眉心！
一股清凉而磅礴的、蕴含着无限生机与安抚力量的暖流，瞬间席卷了沈清璃的全身，冲刷着她的四肢百骸，甚至抚慰着她因顾晏舟之死而几乎崩溃的灵魂！
与此同时，那手持骨刃的漆黑身影，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似乎对圣花的举动极为不满，猛地抽出骨刃，带出更多鲜血，再次向沈清璃劈来！
“找死！”
暴怒的萧景珩终于赶到！蕴含着真龙内息与滔天怒火的剑光，如同九天惊雷，以无可匹挡之势，狠狠斩向那漆黑身影！
而沈清璃，抱着顾晏舟尚存余温却已失去生机的身体，感受着眉心处那奇异融入的清凉力量，以及脑海中因为这股力量而骤然变得清晰、甚至开始主动修复、整合的某些破碎记忆片段，整个人如同化作了一座悲伤与震惊的雕塑。
顾晏舟……他说的“这一世”是什么意思？
那朵凝魂幽昙，为何会融入自己体内？
脑海中那些纷至沓来的、属于“另一个自己”的模糊记忆，又是什么？
无数的疑问、巨大的悲伤、以及体内那股陌生的力量，将她彻底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