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利庙会的烛火尚未燃尽,暖山坳的晨雾里便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三个背着竹编药篓的身影踏着露水赶来,领头的是位面色焦灼的老者,鬓角沾着草叶,衣襟上缝着一枚晒干的艾草香囊,“程神,安燠姑娘,药谷村求见!”
程砚与安燠刚在总册上整理完水利庙会的记录,闻言连忙起身。老者自称药翁,是药谷村的族长,他打开随身的麻布包,里面是几片卷缩发黑的草药叶,“半月前,村里突发虫灾,药材根茎被啃噬殆尽,紧接着又闹起了疫病,老人孩子上吐下泻,我们的草药不够用了!”
小芽抱着刚晒好的茶饼走来,见状立刻让阿茶去唤各村的郎中。阿茶如今已是十岁的小姑娘,攥着母亲那支刻花狼毫,脚步轻快地跑过石板路,腰间挂着的 “联志小记” 木牌叮当作响。小石头则跟着水伯拿来了水则碑的记录,“药翁伯,这月降雨均匀,不该骤发疫病,莫不是水渠的水出了问题?”
药翁摇头叹气:“是虫害污染了山涧,我们村的药泉也遭了殃。听闻十一村联修水渠,人心齐、办法多,还请联志救救药谷村!” 他递上一本巴掌大的小册子,封面是用杜仲树皮鞣制的,泛着深褐色的光泽,“这是《药谷百草经》,记载着三百种草药的辨识与用法,愿献给联志,只求能借水渠引水灌药圃,再寻些干净的水源防疫。”
安燠翻开《药谷百草经》,页面上画着细致的草药图谱,旁注着 “艾草驱蚊”“金银花清热”“茯苓健脾” 等字样,墨迹带着淡淡的药香。程砚看向水渠的方向,目光坚定:“水渠通十一村,水源同源,药谷村的难处,便是我们的难处。” 他提笔在总册写下:“药谷村遭虫灾疫病,献《百草经》求援,记危难一钱,诚意三两。”
消息传开,十一村的响应比修渠时更迅速。石潭村立刻送来新织的渔网,用来过滤水渠源头的虫卵;松谷村砍伐了耐腐蚀的楠竹,连夜打造了二十个输水竹管,接入药谷村的干涸药泉;柳溪村贡献了刚采摘的新茶,茶性寒凉,可辅助清热;溪畔村则派出工匠,带着水准尺去药谷村勘测地形,计划引水渠分支灌溉药圃。
阿茶跟着小芽挨村登记援助物资,在 “联志小记” 上一笔一划地写:“石潭村渔网十张,记互助三分”“松谷村竹管二十根,记巧手五钱”“柳溪村新茶三十斤,记仁心二两”。小石头则跟着药翁学习辨识草药,他把常见的防疫草药画在竹片上,系在腰间,走到哪里都拿出来翻看,竹片被摸得愈发光滑。
程砚与安燠带着郎中们赶往药谷村。疫病肆虐的村落一片沉寂,竹屋前挂着的艾草已经枯萎,孩子们虚弱地躺在床上,眉头紧锁。安燠取出《药谷百草经》,对照着村里仅存的草药,指挥乡亲们采摘金银花、蒲公英煮水饮用;程砚则带着溪畔村的工匠,在药谷村的山脚下开凿支渠,引水渠的清水替换被污染的山涧水。
“程神,这样只能解燃眉之急,要除根还得治虫。” 药翁蹲在荒芜的药圃里,看着地里残留的虫蛀痕迹,“我们村有种‘驱虫草’,但需要大片土地种植,才能制成足够的驱虫香囊和药粉。”
安燠忽然想起联志总册的记载:“暖山坳南坡有片荒坡,当年山洪过后便闲置了,若是能开垦出来做联志药圃,十一村共同种植驱虫草和防疫草药,往后不仅能应对疫病,还能惠及乡亲。”
程砚连连点头,当即决定:“十一村各出一亩地的人力,开垦南坡联志药圃,药谷村传授种药技艺,咱们按‘水利同源’的规矩,让药圃也成为联志的根基。” 他在总册上补充:“十一村联垦药圃,药谷村授种药技艺,记共济一斤,传承四两。”
开垦药圃的日子里,暖山坳的南坡热闹非凡。石潭村的人用渔网围起药圃四周,防止野兽践踏;松谷村的竹匠编了细密的竹帘,遮挡烈日;枫林村送来枫木灰做肥料,说能改良土壤;溪畔村则修了小型灌溉渠,将主渠的水引入药圃,还在渠边立了简易的 “药圃水则”,标注草药生长所需的水位。
阿茶和小石头成了药翁的小徒弟,每天跟着辨识草药、学习播种。阿茶把《药谷百草经》的图谱临摹在总册的附页上,用不同颜色的丝线标注药性;小石头则学着制作驱虫香囊,把晒干的艾草、薄荷碾碎,装入竹编小袋,分给十一村的老人孩子。
疫病渐渐得到控制,药圃里的驱虫草也冒出了嫩绿的芽。药翁看着长势喜人的草药,眼眶泛红:“当年药谷村独居深山,遇事只能自扛,如今有了联志,便有了靠山。” 他捧着一本新做的账簿赶来,封面是用驱虫草的秸秆编织的,散发着淡淡的清香,“药谷村愿正式加入山野联志,将医药技艺倾囊相授,记传承一斤,同心二两。”
程砚接过账簿,与安燠、药翁一同走到 “暖传碑” 前。阿茶踮起脚尖,用凿子在石碑上刻下 “药谷村” 三个字,小石头则在旁边刻上了《药谷百草经》的标志性图谱 —— 一株迎风生长的艾草。程砚提笔在总册上郑重写下:“药谷村入联志,共护药圃,传医药技艺,自此联志凡十二村,水利同源,医药同春,人心同暖。”
这年深秋,联志药圃迎来了第一次丰收。十二村的乡亲们齐聚南坡,采摘草药、晾晒炮制。药翁带着村里的郎中,教大家制作防疫香囊、草药茶饼;小芽把草药与新茶混合炒制,制成了清香的 “联志药茶”;水伯则琢磨着在水渠边种植水生草药,让水渠既灌溉又防疫。
程砚看着总册上密密麻麻的记录,从最初的七村互助,到十一村修渠,再到十二村共拓药圃,书页间仿佛流淌着暖山坳的溪水与草药香。他把总册交给阿茶,又将自己的狼毫笔递给小石头:“往后,联志的账簿,该由你们来续写了。”
阿茶握紧狼毫,小石头捧着总册,两人并肩站在 “暖传碑” 前。十二村的孩子们围在他们身边,齐声念着总册扉页的字句:“暖,非一日之功;情,需众人来书。水利同源,医药同春,联志不灭,山河同春。”
老槐树下,程砚与安燠、药翁、水伯相视一笑。远处的水渠潺潺流淌,滋养着田垄与药圃;药圃里的艾草随风摇曳,送来阵阵清香;十二村的灯笼再次挂满枝头,烛火映着孩子们稚嫩却坚定的脸庞。
山雾又起,这一次,雾霭中走来的不仅有寻求互助的身影,还有带着敬意前来学习的村落。阿茶提起笔,在总册的空白页写下新的开篇:“联志十二村,传互助之德,授技艺之智,愿暖传后世,志续千秋。”
风吹过暖山坳,总册的纸页轻轻翻动,与水渠的流水声、药圃的虫鸣声、孩子们的歌谣声交织在一起,谱成了山野间最绵长的传奇。而 “山野联志” 这四个字,早已随着溪水、伴着药香,深深扎根在每一寸土地,每一代人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