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凉军将士们僵在原地,握着武器的手忘了收紧,指节泛白却浑然不觉。
有老兵手里的刀鞘“哐当”滑落在地,撞碎了营地上的碎石,才猛地回过神,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的茫然。
燕无歇张着嘴,喉结滚了半天,才挤出句话,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娘的……天道也有怕的东西?这简直是闻所未闻!”
他抬手揉了揉眼睛,仿佛刚才那驱散天劫的一幕是幻觉,银枪的枪尖还在微微发颤,映着晴空的光。
秦红缨望着半空中渐渐淡去的手稿虚影,神色凝重得像压了块玄铁。
指尖反复蹭过红缨枪杆上的旧痕——
那是三折谷之战被妖兽利爪划出的深印,此刻却因为心绪激荡,指尖的力道都重了几分,磨得枪杆发烫。
“《论天道七罪》……”
她念出这五个字时,声音都带着涩。
“敢直指天道之过,质疑天道公正,这手稿的主人,恐怕早已跳出元婴、化神的桎梏,摸到了传说中的境界。”
所有人的目光都黏在手稿末尾,那里隐着两个模糊的署名,被一层流动的金光裹着,像隔着一层星河,碰不得、看不透。
宁无尘运转元婴灵力,眼底泛起淡金色的灵光,试图穿透那层金光,可灵力刚探进去就被弹开,指尖还残留着轻微的刺痛,仿佛触碰了天地间最根本的禁忌。
燕无歇也试着凝神去看,脸都憋红了,那两个字却像活的一样,每次想要看清,就换了一种形态,始终抓不住半分痕迹。
陆云许的胸腔里像翻着浪,九色金丹在丹田内剧烈共鸣,尤其是《太阳真经》的至阳之力,像找到了归宿,与手稿散发出的斥天气势缠在一起,暖得他经脉都发颤。
他想起小时候在璃姐姐的教导下修炼《星引诀》时,总被莫名的雷劫惊扰——
那时璃姐姐只说“你的道,与旁人不同”。
他想起铁狱里枭说的“你身上的秘密比铁狱还深”,想起玄风真人曾带他进去的功法宫殿内那块“天道不公”的玉佩,一个大胆的念头撞得他心口发疼:
这《论天道七罪》,或许就是解开他所有谜团的钥匙,与他的身世、枭的来历、父母的过往,都缠在一处。
手稿虚影在半空中悬了一炷香,像在无声地俯瞰这片被它庇护的土地。
阳光洒在上面,纸页的褶皱里都泛着金光,随后缓缓收缩,化作一道璀璨的光柱,直坠铁狱深处,“嗡”的一声轻响后,便没了踪迹。
可那股斥天伐道的磅礴气势,还有天道残留的恐惧气息,却像刻在了每个人的骨血里,连风都带着沉甸甸的余威,久久散不去。
燕翎咽了口唾沫,银甲的甲片因为身体紧绷而微微碰撞,发出细碎的“咔嗒”声。
她自恃出身将门,见过雪国的冰神虚影,见过青帝国的化神长老,却从未见过能让天道畏惧的存在。
“连元婴天劫都能随手击碎,不费吹灰之力……”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这手稿主人的实力,恐怕已经超出了我们的认知,是传说中的仙神之境吧。”
宁无尘的目光死死锁着铁狱的黑铁大门,玄铁战甲的肩甲还残留着天劫的寒气。
他语气郑重得像在颁布军令:
“《论天道七罪》……北凉铁狱藏的,何止是一个能颠覆北凉的隐患。这手稿的出现,绝非偶然,定与云许的突破、与铁狱里的存在,有着必然的联系。”
他顿了顿,指尖摩挲着腰间的佩剑。
“或许,云许本就该来北凉,该进铁狱。”
陆云许握紧拳头,九色灵力在掌心缓缓流转,暖得像握着一团小太阳。
突破元婴境后,他对天地大道的感知愈发清晰,能隐约察觉到空气中残留的天道气息——
那是一种带着怯懦的退缩,像受惊的兽,不敢再靠近这片土地。
“这是天大的机缘,也是天大的隐患。”
宁无尘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比往常重了几分,带着告诫。
“此事太过诡异,涉及天道与禁忌之力,绝不能声张。一旦传出去,七国那些老怪物、修行界的野心家都会疯了似的扑来,北凉这点家底,经不住他们折腾,还可能招致天道的报复。”
众人纷纷点头,谁都明白其中的利害。
燕无歇把刚到嘴边的惊叹咽了回去,抬手拍了拍陆云许的胳膊:
“这事烂在肚子里,谁问都不能说。”
秦红缨也颔首:
“往后若有人问起天劫为何消散,就说云许凭自己的本事硬抗过去的。”
燕翎补充道:
“我会让人封了今日的消息,谁敢乱嚼舌根,按军法处置。”
陆云许望着铁狱的方向,眼底的疑窦越来越深。
枭的真实身份、母亲孟怡哼唱的童谣、那枚的玉佩、手稿的神秘主人、天道为何会恐惧……
这些散落的线索,像一颗颗珍珠,被无形的线牵着,都指向一个巨大而古老的秘密。
他能感觉到,自己已经踏上了揭开真相的道路,而这条路的尽头,或许藏着比护国军阴谋、七国纷争更可怕,也更重要的东西。
九色灵力在他眼底流转,坚定取代了迷茫。
不管前方有多少未知,不管要面对天道的忌惮还是古老的禁忌,他都要走下去。
护国军的账要算,身世的谜要解,父母的过往要寻,他握着九色金丹的力量,握着同袍的信任,这条路,就算走到天尽头,也不会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