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功宴的酒气裹着烤肉的焦香,在磐石关的城楼上漫开。
燕无歇提着半坛灵米酒,大步流星撞开人群,铁掌“啪”地拍在陆云许肩上,力道大得让他晃了晃,伤口都跟着发麻。
“好小子!”
他放声大笑,酒液顺着坛口晃出来,溅在陆云许的玄铁战甲上,晕开深色的印子。
“你这杆‘尘’字枪越来越利,当年宁帅破雪国冰阵都没这么痛快!青甲阵那铁疙瘩,硬是被你从缝里扎穿了,解气!”
秦红缨端着酒碗站在一旁,红缨枪斜倚在城垛上,枪穗还沾着点青甲阵的铁屑。
她举杯时,腕间的护腕与碗沿轻撞,发出清脆的响:
“诱敌时露的破绽,比头发丝还细;破阵时扎的缝隙,比刀尖还准。智谋藏在勇力里,这都统之位,你担得稳。”
她眼中的敬佩不掺半分虚情。
陆云许刚要抬手推辞,就听见银甲碰撞的脆响——
燕翎端着酒碗走过来了。她的银甲擦得发亮,连甲缝里的尘土都剔干净了,脸上带着点少见的笑意,不是往日拒人千里的冷,是掺着坦诚的暖。
“之前是我眼拙。”
她把碗递到陆云许面前,酒液晃得满。
“护国军的烂账糊了我的眼,倒没看清你这北凉军的骨血。这碗酒,敬你,也敬‘将不畏死’的军魂。”
话音落,她仰头饮尽,酒液顺着下颌线往下淌,滴在银甲上,她抬手一抹,动作利落得像收刀。
陆云许心中一暖,端起自己的碗,碗沿与她的轻碰:
“燕将军言重了。此战能胜,是元帅军令掐得准,燕将军的骑兵堵得牢,弟兄们舍命拼出来的。”
说罢,他也一饮而尽,灵米酒的辛辣烧得喉咙发疼,却比任何嘉奖都让人踏实。
宁无尘坐在城楼的主位上,指尖摩挲着酒碗的粗瓷沿,看着眼前这一幕,眼底的笑意像化开的蜜。
燕无歇拍着陆云许的后背笑骂,秦红缨在一旁补充着战损,燕翎虽没再多说,却把自己碗里的烤肉拨了大半给陆云许——
那是北疆特有的雪鹿肉,炖得软烂,是疗伤的好东西。
东境的烽火灭了,北疆的雪也停了,北凉军的旗帜,终于能稳稳地插在东西两线的城楼上。
席间的将士们闹得欢,酒碗撞得“叮叮”响,有人唱起了北凉的军歌,声浪震得城砖都发颤。
陆云许放下空碗,目光越过喧闹的人群,望向南方——
那里是护国军的地界,那些蛀虫,此刻怕是还在克扣军粮、饮酒作乐。
丹田内的八色金丹轻轻转了转,枪魂碎片透着淡淡的锐光,像在呼应他心底的冷意。
他摸了摸枪柄上的“尘”字,刻痕里还嵌着青甲阵的铁屑,那是战功,也是催他前行的鼓点。
燕无歇的笑、秦红缨的敬、燕翎的坦诚,还有宁无尘的期许,都成了他掌心里的劲——
那些害死西线弟兄的血账,那些泼在他身上的污名,该清算了。
“在想什么?”
宁无尘不知何时走到他身边,顺着他的目光望向南方,语气沉得像铸枪的铁。
“在想,该让护国军的人,尝尝玄铁枪尖的滋味了。”
陆云许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咬得紧实,眼底的冷光比城楼下的月光还寒。
宁无尘拍了拍他的肩,动作轻得像拂去枪上的尘:
“不急。等弟兄们养好了伤,备好粮草——咱们一起去,把西线的公道,给弟兄们讨回来。”
风卷着军旗的声响传来,“将不畏死,卒不惜命”八个字,像刻进了陆云许的骨血里。
他望着南方的夜空,握紧了手中的枪,枪身的寒与酒碗的暖交织在一起,成了他前行的底气。
涩军、付弓虽,你们的死期,真的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