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境磐石关的城墙被风刮得发烫,玄色军旗猎猎作响,旗角扫过城砖上的刀痕,带起细沙迷眼。
风里裹着尘土、汗味,还有玄铁甲片碰撞的“咔嗒”脆响,沉甸甸压在每个北凉军将士心头。
关外平地上,青帝国四万大军列得像座移动的铁山——
士兵们套着三层叠压的玄铁重甲,面罩焊死在盔上,只露一双冷得像冰的眼睛。
一人高的合金长盾挨得密不透风,盾沿压着盾沿,重剑斜指天际,剑刃反光刺得人睁不开眼,这便是七国传得神乎其神的“青甲阵”,号称连天雷都炸不开的壁垒。
磐石关是北凉东境的嗓子眼,这阵要是破了,东部防线就会像断了线的珠子,全散了。
开战不到一个时辰,北凉军的骑兵已冲了三次,马蹄踏碎的尘土扬得比人高,却全撞在青甲阵的盾墙上。
长盾纹丝不动,反倒是重剑劈下来时,骑兵的马刀“铛”地崩出豁口,有的连人带马被盾沿掀飞,摔在地上发出“咚”的闷响,玄铁重甲撞在碎石上,溅起血花。
“他娘的!这是铁疙瘩成精了!”
燕无歇勒住惊马,缰绳在掌心勒出红印。
他看着阵前倒在盾墙下的弟兄,大刀拄在地上,刃口的寒光都透着焦躁。
“他们的甲连玄铁枪都扎不穿,咱们的刀砍上去跟挠痒痒似的!”
秦红缨拨转马头退回阵中,红缨枪的枪杆还在发颤——
刚才她一枪刺在长盾缝隙里,震得虎口发麻。
“更邪门的是他们的阵。”
她抹了把脸上的尘土,语气沉得像铅。
“移动慢归慢,却密得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想绕后都找不到下刀的地方。”
宁无尘立在城头箭楼前,玄色披风被风灌得鼓起,目光像鹰隼般锁着下方的青甲阵。
他指尖摩挲着城砖的纹路,神色稳得很,眉峰却悄悄蹙着。
就在这时,陆云许的脚步声急促地响在梯道上,他身上还带着冲锋时沾的尘土,手中“尘”字枪的枪尖泛着冷光,眼神亮得惊人:
“元帅,这青甲阵不是没破绽!”
他快步冲到城垛边,手指点在地上临时画的地形图上——
那是用炭灰勾的阵形,盾墙的连接处被他圈了个圈。
“您看,他们全靠盾牌拼接撑着阵形,这些连接处就是命门。而且重装步兵负重太大,每动一步都要调整重心,只要咱们诱他们变阵,连接处必然会露缝!”
他指尖重重敲在“青甲阵”的侧翼:
“用‘诱敌分阵’!派一队轻兵佯攻正面,故意卖个侧翼的破绽,引他们合拢围歼;等阵形一松,咱们就兵分三路,从缝里扎进去,把这铁疙瘩劈成三块!”
宁无尘眼中的忧色瞬间散了,闪过几分赞许,手掌重重拍在城垛上:
“好小子,眼睛够毒!就按你说的来!”
他声音陡然拔高,字字斩钉截铁。
“陆云许,你带五千轻装弟兄,持短刀小盾,去啃正面的硬骨头——记住,要装得够凶,把破绽露得真点!燕无歇,你带八千骑兵藏进两侧山道,见阵形松动立刻冲,专捅他们的腰眼!秦红缨,你率步兵守中路,等他们被分割,就压上去碾碎他们!”
“得令!”
三人齐声应和,声浪盖过风响。
陆云许挑的五千人全是练家子,穿轻便的黑短打,手里的短刀磨得雪亮,小盾也是精铁打制,比青甲兵的长盾灵便十倍。
他亲自举着盾冲在最前,嘶吼声震得人耳膜发颤,可离着盾墙还有三丈远,却故意放慢了脚步——
短刀砍在长盾上“铛铛”乱响,火星溅得满脸都是,看着猛,力道却只用到三成,连盾面的漆都没刮掉多少,侧翼的阵脚更是故意乱了半分。
青帝国主将站在中军高台上,掀开头盔的面罩,看着北凉军“悍不畏死”的冲锋,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
“一群困兽犹斗的废物。”
他唾了口唾沫,对着传令兵吼道:
“传令!左右翼往中间收,把这队人围起来剁了!让北凉人看看,咱们青甲阵的厉害!”
军令旗一摆,青甲阵果然动了。
厚重的长盾墙开始缓慢收缩,原本严丝合缝的连接处,渐渐拉开一道指宽的缝——
那缝只露了一瞬,快得像眨眼。
可陆云许的眼睛早盯死了那里,喉结猛地滚动,嘶吼声炸得比惊雷还响:
“就是现在!弃盾!剁腿!”
五千将士瞬间把小盾往地上一丢,短刀寒光乍现,像一群钻缝的泥鳅,齐刷刷扑向那道缝隙。
他们专挑青甲兵的小腿——
那里的甲片最薄,是重装步兵的死穴,一刀下去,“噗”的一声就扎进肉里,青甲兵惨叫着跪倒,长盾“哐当”砸在地上,露出更大的破绽。
就在这时,两侧山道里突然响起震彻天地的马蹄声——
燕无歇的骑兵终于冲出来了!
马蹄踏得地面都在抖,骑兵们平端长枪,借着冲锋的力道,狠狠扎进青甲阵的侧翼。
“咔嚓”声不绝于耳,长盾被撞得粉碎,玄铁重甲被枪尖刺穿,青甲阵像被拦腰砍断的树,瞬间裂成三段,首尾根本顾不上彼此。
陆云许早扔了短刀,重新握紧“尘”字枪。
丹田内的八色金丹转得像团飞旋的光,金系灵力全灌进枪尖,岳沉舟的枪魂碎片在枪身里发烫,枪尖泛着能割破空气的锐光。
他像一道黑色的闪电,踩着散落的长盾冲进阵中,长枪一挺,直接刺穿一名青甲兵的胸甲——
那重甲在金系灵力面前,跟纸糊的没两样,鲜血顺着枪尖往下滴,在地上积成小洼。
“杀了他!快杀了他!”
青帝国的副将红着眼冲过来,重剑劈得风声呼啸。
陆云许侧身一躲,剑刃擦着他的肩甲劈在地上,溅起碎石。
他借着侧身的力道,长枪顺势上挑,枪尖精准地戳进副将的咽喉——
对方的面罩还没摘,枪尖直接透了过去,连惨叫都没发出来,就软倒在地。
他一路杀得势如破竹,枪尖挑飞的重剑、撞碎的长盾堆了一地,直扑中军高台。
青帝国主将吓得魂都飞了,举起重剑就挡,却被陆云许一枪挑飞——
那剑“嗡”的一声飞出去老远,砸在盾墙上弹开。
长枪顺势上扬,“铛”地挑飞他的头盔,露出一张满是冷汗的脸。
“降,还是死?”
陆云许的声音冷得像关外的风,枪尖抵住主将的咽喉,寒气渗进对方的皮肤,让他浑身发抖。
主将的嘴唇哆嗦着,连话都说不完整:
“降……我们降……”
主将一降,青甲阵彻底崩了。
有的士兵扔了武器跪地求饶,有的想往关外跑,却被燕无歇的骑兵截住,刀光闪过,要么被俘,要么倒地。
这场仗打了三个时辰,直到夕阳把天空染成血红色,磐石关下才安静下来——
尸骸堆得像小山,青帝国四万大军死了两万多,剩下的两万全成了俘虏。
没过三天,青帝国的使者就捧着降书来了,不仅割让东部两城,还立了血誓,十年内绝不敢再犯北凉东境。
消息传开,陆云许的名声彻底响了——
“尘锋之下,无坚不摧”的话,在北凉军里传得比军令还快,连七国的将领都知道,北凉有个陆都统,一杆长枪能劈碎“攻不破的壁垒”。
陆云许站在磐石关的城楼上,看着远处使者的马车消失在尘土里,握紧了手中的枪。
枪柄上的“尘”字被血渍浸过,又被他的掌心磨得发亮,就像他在北凉的路——
从护国军的“叛贼”,到如今的铁血都统,每一步都踩着刀光剑影,却也踩得越来越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