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挽方才那番毫不留情的顶撞与反击,如同最尖锐的匕首,将她身为太后的尊严刺得千疮百孔。
她绝不能容忍任何人,尤其是一个她视作棋子、随时可以舍弃的女人,如此践踏她的脸面!
凤眸中寒光凛冽,贤太后的声音如同淬了冰,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狠厉,响彻整个永寿宫庭院。
“夏挽!哀家今日便要让你知道,在这大宴后宫,还没有人敢打哀家的脸面!哀家绝不容忍!”
她猛地转头,看向那些因方才变故而呆立原地的太监们,厉声喝道:“都愣着做什么?!废物!给哀家把她按住!她既然敢动手打哀家的人,今日就让她也尝尝,被人打的滋味是何等深刻!”
太后一声令下,七八个身强力壮的太监一拥而上,如同饿虎扑食般冲向夏挽。
夏挽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她奋力挣扎,拳脚并用,凭借着那些超越时代的格斗技巧,一时竟也让两个冲在最前面的太监吃了亏,痛呼着退开。
然而,双拳难敌四手。
她毕竟只是个身体尚未完全恢复的女子,体力有限,面对七八个成年男子的围攻,所有的技巧在绝对的力量和人海战术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不过几个呼吸之间,她的手臂就被粗暴地反剪到身后,双腿也被死死按住,整个人被牢牢地压制在冰冷的地面上,动弹不得。
挣扎间,沉重的诰命服更加凌乱,发髻彻底散开,几缕乌发黏在因用力而泛红的脸颊上,显得格外狼狈,却又带着一种不屈的倔强。
看到夏挽如同被困的猎物般被彻底制服,贤太后脸上终于露出了畅快而得意的笑容。
她缓步走下台阶,来到夏挽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如同在看一只可以随意碾死的虫豸。
“哼,牙尖嘴利,不过如此。”
贤太后冷冷地道,随即扬声道:“来人,给哀家掌嘴!好好让她认清楚,在这永寿宫里,顶撞哀家、殴打宫人,是个什么下场!”
夏挽被架起,一名身材高壮、面相凶狠的太监立刻越众而出。
有了太后示意,他扬起了粗厚的手掌,运足了力气,带着风声,狠狠地朝着夏挽那张苍白的脸颊掴去!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巴掌声,在寂静的庭院中显得格外刺耳。
巨大的力道让夏挽的头猛地偏向一边,白皙的脸颊上瞬间浮现出清晰的五指红痕,火辣辣的疼痛迅速蔓延开来。
然而,预想中的哭泣、求饶或是恐惧并没有出现。
夏挽缓缓地、极其艰难地转过头,重新看向贤太后。
她吐出口中一丝腥甜的血沫,竟扯动肿胀的嘴角,再次露出了一个笑容。
那笑容混杂着疼痛、狼狈,却依旧带着毫不掩饰的挑衅与嘲讽,仿佛在说:“你就只有这点手段吗?”
这笑容彻底点燃了贤太后最后的理智!
“打!给哀家继续打!狠狠地打!打到她跪下求饶!打到她再也笑不出来为止!”
贤太后气得浑身发颤,声音尖利得几乎破音,凤冠上的珠翠随着她的激动而剧烈摇晃。
“啪!啪!啪!”
一下又一下,毫不留情的巴掌如同雨点般落在夏挽的脸上。
她不再试图去看太后,只是紧紧地闭上了眼睛,默默承受着这屈辱的痛楚。
脸颊迅速红肿起来,嘴角破裂,鲜血沿着下颌线滑落,滴在青石板上,晕开小小的暗红痕迹。
但她始终咬紧牙关,没有发出一声痛呼,更没有一句求饶。
那沉默的承受,本身就成了最顽强的抵抗。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掌掴声持续了十几下,夏挽的意识已经开始有些模糊之际。
“砰!”
永寿宫那两扇沉重的朱红宫门,竟被人从外面猛地撞开!
发出一声巨大的轰响,打断了庭院内这单方面的施暴。
“母后!”
一声焦急而带着怒意的呼喊,如同惊雷般炸响在所有人耳边。
只见圣上闻治身着朝服,显然是一下朝便匆匆赶来,他甚至来不及等太监通传,便带着心腹福德公公,径直闯了进来!
皇帝突然驾临,庭院内的所有宫人,包括那行刑的太监,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般,瞬间僵住,随即反应过来,哗啦啦跪倒一片,个个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出。
钳制着夏挽手臂的太监也因为惊骇而下意识地松了力道。
夏挽感觉到身上的压力一轻,她几乎是立刻抓住了这个机会!
她佯装没有站稳,而是顺势让自己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软软地、带着一种破碎不堪的姿态,向冰冷的地面倒去。
她要将自己最凄惨、最受欺凌的一面,毫无保留地展现在闻治面前。
“夏挽!”
闻治的目光急切地扫过庭院,瞬间就锁定了那个正缓缓倒下的、熟悉而单薄的身影。
他心头一紧,大步流星地冲了过去,在夏挽即将完全触地之前,一把将她揽入了怀中。
入手是冰凉而颤抖的身体,以及那身凌乱沉重的诰命服。
而当闻治看清怀中人的脸时,他整个人都惊呆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怒火瞬间冲上头顶!
只见夏挽原本清丽的脸庞,此刻双颊高高肿起,布满了交错的红痕和青紫,嘴角破裂,鲜血淋漓,甚至鼻孔中也渗出了血丝。
她紧闭着眼睛,长睫如同蝶翼般脆弱地颤抖着,气息微弱,哪里还有半分往日的样子?
“母后!”
闻治猛地抬起头,看向台阶上面色铁青的贤太后,声音里充满了震惊与不可置信,甚至带着一丝压抑的愤怒。
“夏挽是朝廷敕封的六品安人,您···您怎可对她动用如此私刑?!”
他不质问还好,这一质问,如同火上浇油,贤太后本就未消的怒火瞬间爆燃!
“放肆!”
贤太后厉声呵斥,保养得宜的脸因愤怒而扭曲。
“闻治!你就是这么跟哀家说话的?!
你的圣贤书都读到哪里去了?!
你还知道她是朝廷命妇?
那你看看你自己!堂堂一国之君,如此失态地抱着一个臣妇,成何体统!
你还有没有一点皇帝的样子?!”
“母后!儿臣说的是您对命妇动私刑之事!这与儿臣如何无关!”
闻治感到一阵无力,试图将话题拉回正轨。
他怀里抱着伤痕累累的夏挽,心中既疼惜又烦躁。
夏务恁那边该如何交代?南昌侯府那边又该如何安抚?
最重要的是···这是他皇子瑾玄的生母,他还没想好如何安置她,怎能就被母后打成这般模样?
“你···你难道要为了这个女人,来指责你的亲生母亲吗?!”
贤太后一手捂住胸口,一副被气到心口发痛的模样,一手指着闻治,声音带着颤抖和失望。
闻治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母后!您···您在瞎说什么啊!”
他不想再与太后在无关的事情上纠缠,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怒火,沉声问道:“儿臣只想问,您今日召夏挽进宫,究竟所为何事?
还有,瑾玄呢?朕一下朝就听说您派人去乾正殿把瑾玄抱走了,瑾玄现在何处?”
“瑾玄···我的儿子···回家···”
就在这时,依偎在闻治怀中的夏挽,仿佛被“瑾玄”两个字唤醒。
她艰难地、气若游丝地吐出几个模糊不清的字眼,染血的手指无力地攥住了闻治龙袍的袖口。
她努力睁开肿胀的眼睛,那里面蓄满了生理性的泪水,绝望却又带着一丝微弱期盼的光芒,直直地望向闻治。
她什么都不多说,只用这几个字,和这凄惨无比的模样,清晰地表达着自己的诉求。
她要孩子,她要带儿子回家。
闻治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
他看着夏挽眼中的泪水与期盼,又想到襁褓中咿呀学语的可爱儿子,一时间语塞了。
他舍不得瑾玄,那是他盼了多年才得的子嗣,是他未来的希望。
可面对夏挽如此情状,他那句“孩子不能给你”又如何能说得出口?
巨大的尴尬和矛盾让他僵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回应。
就在这气氛凝固、母子对峙、夏挽哀泣的紧张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