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席交易员的嘶吼,像最后一根烧断的保险丝。
整个交易大厅的恐慌被彻底引爆。
“买入!我们他妈的在买入!”
“撤单!快撤单!”
“撤不了!权限被锁死了!我们被自己的系统踢出来了!”
“这不可能!这是乔家的系统!”
乔老爷站在原地,像一尊石雕。
他看着屏幕上那一行行疯狂滚动的绿色买入指令,每一条指令后面,都跟着一个足以买下一家上市公司的数字。
而这些数字,都源自他自己的资金池。
他用来毁灭香港的钱,此刻正以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为香港股市注入一股史无前例的强心剂。
“指数……”
一个年轻的交易员,声音发抖,指着墙上最大的那块屏幕。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根手指吸引过去。
恒生指数的K线图。
它放弃了所有技术分析,放弃了所有波动和挣扎。
它变成了一条线。
一条垂直于地面的,笔直向上的绿色直线。
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上冲刺。
点!
点!
点!
屏幕上的数字在模糊,在跳跃,仿佛随时会因为过热而爆炸。
那根绿线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切开了所有空头的喉咙。
“爆了!第一批空头账户爆了!”
“我的天,快看成交量!这是把整个市场的卖单都吃光了!”
“是谁?到底是谁在买!”
一个交易员发出绝望的呐喊。
他身边的人一把揪住他的领子。
“是我们!白痴!是我们自己在买!”
纽约,华尔街。
一个金发碧眼的基金经理,正准备结束一天的工作。
他习惯性地看了一眼全球市场综述。
然后,他的动作停住了。
他摘下眼镜,凑近屏幕,又戴上。
“法克?”
他对着屏幕上那个诡异的图形,发出了疑问。
“香港市场怎么了?你们谁的终端机坏了?”
他办公室里的其他人纷纷看向自己的屏幕。
“我的也是这样。”
“一条直线?这是什么新的艺术流派?”
“不,它在动,它还在涨!”
伦敦,金融城。
一个穿着手工定制西装的银行家,正在和客户通电话。
“是的,我们对亚洲市场的判断是悲观的,尤其是香港……”
他的话说到一半,停了下来。
他眼角的余光,瞥到了副屏上的恒生指数。
他嘴巴微张,电话那头的声音还在继续,他却一个字也听不见了。
那根绿色的直线,仿佛是上帝对所有空头竖起的一根中指。
它划出一条垂直于地面的轨迹,带着一种蛮不讲理的暴力美学,冲破了一个又一个历史高点。
它好像要刺穿屏幕,冲向宇宙。
半山别墅。
乔老爷的交易大厅里,尖叫声和哀嚎声已经连成一片。
“第二道防线被击穿!我们加了杠杆的空头仓位全完了!”
“强制平仓!交易所的系统在强制平仓!”
“救命!谁来救救我!”
一个交易员抱着头,从椅子上滚了下来,在地上抽搐。
他们建立的空头堡垒,在他们自己资金的疯狂冲击下,瞬间灰飞烟灭。
所有做空的人,在这一分钟之内,全部爆仓。
他们的财富被清零,甚至变成了负数。
而所有在底部坚持做多的人,在这一分钟之内,资产翻了数倍,数十倍。
地狱和天堂,只隔了这一根绿线的距离。
首席交易员冲到乔老爷面前,他的脸上已经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
“老板!我们的空头仓位……没了!”
他的声音嘶哑。
“我们所有的做空盘,全被我们自己的买单给对冲平掉了!”
乔老爷没有看他。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账户总结屏幕。
那上面,一个代表着他们当前持仓的数字,正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膨胀。
那是一个绿色的,代表着多头持仓的数字。
“不止……”
乔老爷的嘴唇动了动,发出的声音轻得像耳语。
“我们成了多头。”
首席交易员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然后,他明白了。
一个比爆仓更可怕的事实,像冰锥一样刺入他的大脑。
他们的指令被篡改了。
“崩溃程序”变成了“无上限买入”。
他们用来做空的钱,在吃光了市场上所有的卖单,打爆了所有空头之后,并没有停下来。
它还在买。
它反手建立了这个市场上,有史以来最庞大的多头仓位。
就在指数的最高点。
就在收盘前的最后一秒。
“叮——”
港交所的收盘钟声,清脆地响起。
世界,定格了。
墙壁上,那根刺破天际的绿色直线,停在了它疯狂的顶点。
交易大厅里,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死一样的寂静。
乔老爷的首席交易员,身体晃了晃,向后倒去。
他终于理解了那个女人所说的“烟花”是什么意思。
他们用自己的钱,把恒生指数炸上了天。
然后,他们自己,挂在了天上。
“最终损益……”
一个副手看着最后结算的屏幕,用梦呓般的声音念了出来。
“我们……我们的多头仓位……在刚刚的最高点……瞬间爆仓了……”
是的,爆仓了。
因为那根垂直的绿线,在最后一秒,有一个微小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回落。
就是这个回落,对于他们那个建立在针尖上的,动用了极限杠杆的天文数字多头仓位来说,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不。
是足以压垮一座山的稻草。
他们先是做空,被打爆。
然后被系统挟持着做多,又在最高点,被打爆。
一鱼两吃。
乔老爷的胸口剧烈地起伏了一下。
他什么也没说。
他只是看着屏幕上那个最终结算的数字。
一个红色的,带着负号的数字。
那串数字很长。
长到没有人能在一瞬间数清它到底有多少个零。
它代表的意义很简单。
他们不仅赔光了带来的所有钱。
还倒欠了港交所一笔足以让一个中等国家破产的巨款。
乔老爷的脸,在屏幕光芒的映照下,一点一点地变化。
那上面因为兴奋而泛起的红晕,褪去了。
那因为愤怒而绷紧的肌肉,松弛了。
所有的血色,都从他的脸上消失。
最后,化为一片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