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宋姝菀几乎是尖叫着向后弹开,她踉跄着退到一棵树旁。
后背重重撞在粗糙的树干上,震得枝叶簌簌作响,才勉强稳住那抖得不像话的身子。
赫连闳依旧站在原地,左侧锁骨下方的伤口还在冒血,那把他亲手握住刃身的匕首更是让他掌心一片血肉模糊。
可他脸上却不见多少痛楚,反而用一种饶有兴味眼光打量着吓破胆的宋姝菀。
“二小姐,”
他开口,声音因失血而略显低沉,却依旧平稳得让人心头发毛,
“你这反应,倒像是我要剥你的皮,而不是你捅了我一刀。”
可不就是怕你剥我的皮吗!
宋姝菀内心疯狂呐喊,脸上却拼命挤出一种混合着惊恐、愧疚和无辜的复杂表情,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我……我不是故意的!是世子你……你突然靠过来,我……我吓坏了!”
她一边说,一边用眼角的余光飞快扫视四周,寻找任何可以逃脱的路线。
可惜,密林深深,方才为了安全被这疯子带得太远,此刻连那边的厮杀声都听不真切了。
完了完了,柒墨!阙一!谢允之!
你们谁快来啊!
再不来就只能给我收尸了!
哦不,可能连全尸都没有,皮要被这变态收藏了!
赫连闳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慢条斯理地,用没受伤的那只手,从怀中掏出一块素白的帕子…
动作优雅得不像是在处理伤口,倒像是在进行某种仪式。
他试图将帕子按在锁骨下的伤口上,突然……
他抬起那双深邃得泛着妖异光泽的眸子,再次看向宋姝菀,语气平淡地提出要求:
“劳烦二小姐,帮个忙?”
宋姝菀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整个人恨不得缩进树干里去。
帮忙?
帮你止血然后让你有力气来扒我的皮吗?
做梦!
“我……我不会……”
她声音细若蚊蚋,带着哭腔,
“我笨手笨脚的,怕弄疼了世子……要不,世子你自己回去找你的侍卫?我……我在这儿等你?我保证不乱跑!”
她举起三根手指,做出发誓的样子,眼神真诚得要命。
赫连闳闻言,竟是低低地笑了一声。
那笑声很轻,带着一股说不出的磁性,却让宋姝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笑了?
他居然笑了?
被捅了一刀还笑?
果然是个疯子!
变态!
“二小姐,”
赫连闳止住笑,目光落在她那张即使吓得惨白也依旧美得惊心动魄的脸上,
“我这伤,是你刺的。”
他平静地陈述事实,像是在提醒一个记性不好的孩子。
宋姝菀心头一梗,立刻发挥演员的本能,澄澈的桃花眸中瞬间泛起盈盈水光,长而卷翘的睫毛上仿佛挂上了细碎的泪珠。
她以袖掩面,声音说不尽的柔弱可怜,抽抽噎噎地道:
“是……是姝菀错了……是姝菀一时慌乱,猪油蒙了心,竟伤了世子……世子你打我吧,骂我吧,姝菀绝无怨言……”
话一出口,她又觉得有点不对劲。
这话对萧玦那个自以为是的家伙说,他肯定心软得一塌糊涂,反过来安抚我。
可对这个疯子说……他不会真的兴奋起来,顺手就给我一巴掌吧?
毕竟他真的不是什么正常人!
心那是黑得透透的!
她赶紧找补,语气愈发甜腻娇软,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
“可是……世子您是顶天立地的君子,风光霁月,打我这弱女子,您定然下不去那个手。骂我这般知错能改的可怜人,您肯定也张不开那个尊口……这可如何是好啊?”
她一边说,一边偷偷从袖子缝隙里观察赫连闳的反应。
赫连闳果然被她这番表演弄得沉默了片刻。
他看着眼前这女子,明明怕他怕得要死,下手时却又狠又准。
明明心里不知在怎么骂他,面上却能摆出最无辜柔弱的姿态,说出最甜腻奉承的话。
坏得坦荡,却又怂得真实。
他生平第一次觉得,这样灵动鲜活、表里不一的生命,活着或许比死了更有趣。
就这样好好地活着气人,似乎也不错。
当然,不能只气他一个人才是。
于是,他顺着她的话,用一种近乎宽容的语气道:
“无妨。想来二小姐也是吓坏了。这道伤……看着吓人,实则并未伤及要害,不至于致命,你莫要害怕。”
不至于致命?
那你刚才说什么再刺一次我就真的没命了?
唬我呢?!
宋姝菀心中吐槽,面上却露出如释重负又感激涕零的表情,用力点头:
“世子您真是全天下最宽容、最大度、最善良的人了!姝颜对您的敬佩之情,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这么好说话?
我不会是记错剧情了?把西陵世子的变态属性给记错了吧?
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就被她果断掐灭。
不可能!
那天晚上谢允之被他的人绑成粽子吊在城门楼子上的惨状还历历在目!
越漂亮的人越会骗人,这话可是谢允之那家伙血泪的总结!
赫连闳似乎被她那夸张的奉承取悦了,嘴角勾起一个极浅的弧度,转瞬即逝。
他再次开口,声音带上了几分显而易见的虚弱:
“二小姐,血似乎流得有些多了,我双手发麻,使不上力气。不知……可否劳烦你,将我怀中的帕子取出,暂且替我按住伤口止血?”
他目光坦然地看着她,仿佛真的只是一个无力自救的伤患。
宋姝菀心中警铃再次大作!
又来?
刚才就是靠过来拿着帕子结果抓了条蛇,现在又让我去你怀里拿帕子?
谁知道你怀里除了帕子还有什么?
迷药?
毒蛇?
还是直接捆人的绳子?
可她看着赫连闳那越发苍白的脸色,以及不断滴落的鲜血。
又想起他刚才确实是为了救她才被蛇分散了注意力,以至于被她偷袭成功……
万一他真失血过多死在这里,西陵那边追查起来,我好像也脱不了干系?
权衡利弊,主要是怕惹上外交纠纷,宋姝菀咬了咬牙,脸上挤出一个我很乐意帮忙的笑容。
小心翼翼地挪步上前:
“世子有命,姝菀自当遵从。”
她伸出微微颤抖的手,屏住呼吸,探入赫连闳那件被血浸染得颜色更深了的赤红色骑射服怀中。
男子的胸膛温热,隔着薄薄的衣料,能感受到其下紧实的肌肉和沉稳的心跳。
宋姝菀指尖发烫,只想快点找到那该死的帕子然后抽身离开。
赫连闳垂眸,看着近在咫尺的女子。
她身上带着一种清雅的、若有似无的冷香,与他闻过的所有香料都不同,很好闻。
她专注地在他怀里摸索,那细微的、带着怯意的触碰,像是一片羽毛,轻轻搔刮在他的胸口,带来一阵阵奇异酥麻的痒意。
这感觉甚至比锁骨下和手掌上的伤口来得更清晰,更难以忽略。
“下面一点。”
他忽然出声提醒,声音比刚才更哑了几分。
宋姝菀依言将手往下探了探,果然摸到了一块质地柔软、触感微凉的布料。
她心中一喜,赶紧将帕子抽了出来。
那是一张玄黑色的丝质帕子,边缘用银线绣着松竹纹样。
因着抽取得有些匆忙,帕子显得有些凌乱。
宋姝菀想着帮他折成小块方便按压伤口,便下意识地将帕子抖开,打算整理一下。
就在这时,一股极其淡雅、若有似无的幽香,从帕子上飘散出来,袭入她的鼻腔。
那香味很特别,不似寻常花香,倒有点像某种冷冽的松针味道,初闻只觉得提神,但……
紧接着,一阵强烈的晕眩感猛地袭来!
宋姝菀只觉得头重脚轻,眼前的事物开始晃动、模糊,四肢瞬间变得绵软无力。
糟糕!
中计了!
她心中大骇,猛地抬头,看向面前的赫连闳。
只见他那张俊逸的脸上,嘴角正噙着一抹极淡、却氤氲着无限危险的弧度。
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清晰地映出了她此刻惊慌失措的模样。
握草!!!
这个狗东西!
果然没安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