阙一想要立刻冲过来阻拦,却被两名配合默契的刺客死死缠住,脱身不得。
就连赫连闳身边的一名侍卫,也因替主子挡了一剑而踉跄着朝这边倒过来,险些撞到阙一。
阙一心头火起,烦躁地一脚将那侍卫踹开,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赫连闳握住宋姝菀的手腕,将她迅速带离,隐入旁边的密林之中。
“阙一!”
宋姝菀看着赫连闳那看似平静实则不容抗拒的背影,心中警铃大作。
立刻用力想要甩开他的手,同时朝着阙一的方向焦急呼喊!
然而,握住她手腕的那只手,力气大得惊人,如同铁钳一般,任凭她用尽了力气,也无法撼动分毫。
身后的厮杀声仍在继续,她不敢太过剧烈挣扎,生怕引来更多刺客。
只能被迫跟着赫连闳的脚步,跌跌撞撞地深入林木更深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在一棵需要数人合抱的粗壮古树后,赫连闳终于停了下来。
他回身,看向宋姝菀那张写满了防备和惊惧的绝美面孔。
“宋二小姐不必惊慌,暂时没有刺客追上来。”
他的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情绪。
宋姝菀用力挣了挣手腕,发现他还是没有松开的意思。
心下又急又怕,也顾不得伪装了,抬起另一只手,想也没想就一巴掌朝着他那张俊美却变态的脸扇了过去!
只是,她的手在半空中再次被截住。
赫连闳的另一只手,轻松地握住了她挥来的手腕。
双手都被他牢牢钳制住,动弹不得。
这种完全受制于人的感觉,让宋姝菀心底的恐惧达到了顶点。
这个疯子!
死变态!
他想干什么?!
现在就要扒我的皮吗?!
宋姝菀拧紧眉头,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抬起脚,狠狠地朝着他的两腿之间…踢去!
赫连闳似乎没料到她会用这么……直接粗鲁的方式反抗。
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松开了她的双手,后退了一步,避开了这一踢。
他站定,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看着她,里面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名为不解的情绪。
“二小姐,”
他缓缓开口,语气带着一种探究,
“似乎……很讨厌我?”
废话!
你那么喜欢收藏人皮,我能不讨厌你吗?!
不,那不仅仅是讨厌,那是害怕,是毛骨悚然好吗?!
看着人模狗样,内里竟然是个这么变态的疯子!
宋姝菀心中疯狂吐槽,但脸上却迅速收敛了所有外露的情绪。
甚至勉强挤出一丝惊魂未定的柔弱,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
“世子误会了,我、我没有讨厌你。世子方才救了我,我感激不尽。只是……只是我胆子小,从未经历过这般场面,实在是被吓到了,方才失态,还望世子见谅。”
她面上看不出一丝一毫对赫连闳的厌恶,努力维持着镇定。
她实在害怕不小心惹怒了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疯子,被他当场嗝儿屁掉。
毕竟眼下,谢允之、阙一他们都不在身边,没有人能护着她。
若是他们在……
赫连闳看着她这番迅速变脸和言不由衷的说辞,竟觉得有些好笑。
他和她,今日才算正式见面吧?
虽然她口口声声说着不讨厌,甚至还感激他,但她那下意识防备的姿态,紧绷的身体。
以及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如同受惊小鹿般的不安,都很清楚地说明……她在怕他。
怕什么呢?
她甚至……都不了解我。
赫连闳心底掠过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奇异波动。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安静地、专注地看着她。
静谧得只剩下风吹过树叶沙沙声的林间,她一袭为了骑马方便而换上的玉白色骑射服。
此刻沾了些许草屑和尘土,却依旧显得澄澈干净,仿佛周遭一切的杀戮与污浊都无法真正侵染她分毫。
素面朝天,未施粉黛,因为惊吓和奔跑,脸颊泛着自然的红晕。
几缕碎发被汗水黏在光洁的额角,却更添一种惊心动魄的美,犹如朝霞映雪,美得不似这凡尘中人。
宋姝菀若不是早就知晓他皮囊下藏着怎样一个变态的灵魂,怕是也会被他此刻专注的欣赏目光所迷惑。
只当他是单纯为美色所动,而非更可怕的收藏怪癖。
她抿了抿有些发干的唇,试图转移他那令人头皮发麻的注意力。
伸手指着旁边一丛野草,没话找话,声音干巴巴的:
“世、世子你瞧,这草……长得挺绿的。”
赫连闳目光依旧落在她脸上,闻言,只是极其平淡地应了一声:
“嗯。”
然后,他也像是配合她一般,抬手指了指旁边一棵参天古树,语气毫无波澜地接了一句:
“这树,也挺高大的。”
宋姝菀:“……”
我是在跟你讨论风景吗?!
我是在拖延时间想办法脱身啊混蛋!
“别动。”
赫连闳忽然看了一眼她的身后,声音微沉,然后轻缓地朝她迈近了一步。
宋姝菀顿时吓得汗毛倒竖,一种难以言喻的阴寒瞬间从脚底窜遍全身!
他…他要动手了吗?!
情急之下,她也顾不得许多,猛地抬头看向赫连闳身后空无一人的方向,脸上挤出惊喜的表情,大声唤道:
“太子殿下!您来了!”
然而,赫连闳连眼皮都没眨一下,更别说回头了。
他显然识破了她这拙劣的谎言,唇角甚至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嘲弄的弧度。
“二小姐,”
他声音低沉,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玩味,
“似乎……挺喜欢说些无伤大雅的小谎?”
宋姝菀咬紧牙根,看着他再次朝自己伸过来的手,脑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瞬间崩断!
恐惧和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她猛地抽出一直藏在腰间的、用于防身的镶宝石匕首。
用尽全身力气,朝着赫连闳的胸口狠狠刺去!
“噗嗤~~!”
利器入肉的声音沉闷而清晰。
然而,因为太过慌乱和害怕,她这一刺,并未命中心脏,而是偏上了一些,刺入了赫连闳左侧锁骨下方!
赫连闳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震。
宋姝菀紧闭着双眼,长长的睫毛因为恐惧而剧烈颤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叫嚣:
死!
你必须死!
死你不能死我!
赫连闳连一声闷哼都没有发出,只是垂眸,看了一眼深深嵌入自己身体的那把精美却锋利的匕首。
又缓缓抬眼,看向那个正偷偷掀开一点眼帘,紧张观察他反应的宋姝菀。
下手果断,反应迅速,心狠决绝……
这个女人比他想象的还有趣。
宋姝菀只敢睁开一只眼睛偷看,当发现匕首并没有刺入心脏,只是让他见了血时,心里猛地咯噔一下,瞬间凉了半截。
完了!
这下没杀死他,反而彻底惹怒这个疯子了!
肯定没命了!
这个念头如同冰水浇头,让她在极度的恐惧中,爆发出一种破釜沉舟的狠厉!
她几乎是想都没想,握住匕首的手猛地用力,就要将匕首拔出来,然后再次朝着他心脏的位置刺去,以求永绝后患!
前朝余孽布下天罗地网刺杀太子,西陵世子不幸被卷入,力战而亡……这跟我一个柔弱无助的官家小姐有什么关系?!
然而,这一次,她的手没能成功拔出匕首。
一只骨节分明、带着冰冷体温的手,稳稳地握住了匕首的刃身,阻止了她拔出的动作。
鲜红的血液顺着他握紧刀刃的指缝间涌出,滴落在脚下的腐叶和泥土上。
“再刺一次,”
赫连闳看着她,声音依旧平静得可怕,甚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兴味,
“我就真的没命了。”
直到此时,宋姝菀才惊恐地发现,赫连闳的另一只手里,不知何时,竟然捏着一条通体翠绿、此刻正无力垂挂着的小蛇。
那三角形的蛇头,被他用两根手指轻易地捏碎,软塌塌地歪向一边,早已没了声息。
显然,刚才他朝她伸手,并非是要对她不利,而是发现了这条盘踞在树上、正蓄势待发准备袭击她的毒蛇!
他捏着那条死蛇,随手将其扔到一旁,那瘫软的蛇身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落入草丛,消失不见。
宋姝菀看着他那双深不见底、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亮的眸子。
又看了看他血流不止的伤口和被刀刃割破的手掌,整个人如同被冻住一般,僵在了原地。
他……他刚才……是想救我?
而我……却差点杀了他?
一股混杂着后怕、荒谬、以及更深的、无法摆脱的恐惧,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