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烽和林杰握着法杖的手同时一紧。
攻击江妍?
这个念头本身就带着巨大的荒谬感和一丝本能的抗拒。
但两人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的,只有对江妍判断的绝对信任,以及一种面对试炼的决然。
没有犹豫。
两人几乎同时闭上了眼睛。
法杖仿佛成为了肢体的延伸,意念通过杖身,更加清晰地感知到空气中那无处不在的、细微跃动的能量粒子。体内的某种力量被唤醒、被引导,顺着法杖奔涌而出!
嗡!
嗡!
两道白色的、结构相对稳固的魔法阵,瞬间在两人身前的空气中凝现、旋转。法阵中心光芒汇聚。
嗤!
嗤!
两道凝练的光束,一道带着灼热的尾迹,一道带着冰冷的锐意,如同离弦之箭,撕裂空气,朝着江妍毫无防备的后背激射而去。
江妍没有回头。她甚至没有改变站姿。只是在她赤晶法杖顶端,那枚熔岩般的红水晶内部,光芒极其细微地流转了一下。
就在那两道蕴含不弱力量的光束即将触及她身体的刹那,两面巴掌大小、如同最纯净水晶打磨而成的、边缘流转着细微金芒的半透明菱形屏障,精准无比地、悄无声息地浮现在光束的必经之路上。
光束撞击在屏障上,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如同水滴落入深潭般的轻微涟漪在屏障表面荡漾开。光束蕴含的能量被屏障无声地吸收、湮灭,连一丝微风都未能掀起。
江妍这才缓缓转过身,赤晶法杖依旧稳稳地持在手中。她的目光落在脸上带着一丝愕然的沈林二人身上,黑色的瞳孔里没有任何情绪,如同在陈述一个早已注定的结果。
“这是防御魔法。”她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穿透了花园的寂静,“世人暂时还不知道它的存在。他们只懂得挥舞利爪。”她顿了顿,视线如同冰冷的刻刀划过两人,“所以,你们两个…”
她微微抬起下巴,赤晶法杖顶端的红水晶指向两人,声音陡然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近乎命令的意味:
“尽全力。”
“攻击我。”
没有解释,没有鼓励,只有最直接的指令。
沈烽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点燃的战意取代,嘴角咧开一个充满侵略性的弧度。林杰镜片后的目光瞬间变得无比专注而锐利,如同锁定目标的精密仪器。
两人再无保留!
“喝!”沈烽低吼一声,双手紧握黑色法杖,狂暴的意念催动。他身前瞬间亮起三个交叠旋转的白色法阵,三道比之前粗壮数倍、带着灼热毁灭气息的赤红光柱咆哮而出。
林杰的动作则更为内敛精准。他双手持握银白法杖,如同操控手术刀。意念高度集中,一个结构异常复杂、由无数细密符文构成的白色法阵瞬间成型。法阵中心并非单一光束,而是激射出数十道细如牛毛、轨迹刁钻诡异的冰蓝色能量针,如同暴风骤雨般覆盖了江妍所有闪避角度。
面对这骤然升级的攻势,江妍的神情依旧淡漠。她甚至没有移动脚步。
赤晶法杖在她手中仿佛拥有了生命,以肉眼难以捕捉的微小幅度和角度点出、挥动、格挡。
一面面形态各异、大小不同的半透明菱形、圆形、甚至弧面屏障,如同最忠诚的卫士,精准无比地在每一道光柱、每一根冰针的轨迹终点浮现。
灼热的光柱撞在屏障上,如同泥牛入海;锋锐的冰针撞上屏障,发出清脆如冰晶碎裂的声响,随即化为齑粉。
屏障出现的时机妙到毫巅,位置分毫不差,仿佛早已预判了所有攻击的落点。每一次抵挡都只激起微弱的涟漪,随即屏障又无声消散,仿佛从未存在。
沈烽的攻击如同狂怒的奔雷,一次次被无形的堤坝拦截。林杰的攻势如同致命的毒蜂,却总在最后一刻被无形的冰壁阻挡。两人额角渗出汗水,呼吸变得粗重,体内的魔力如同开闸的洪水般倾泻而出。法阵的光芒随着一次次全力施为而变得越发凝练、迅疾。
江妍站在屏障构成的绝对领域中心,赤晶法杖在她手中舞动出优雅而致命的轨迹。看着两人从最初的震惊,到全力以赴的进攻,再到此刻不顾消耗的猛烈冲击,她那始终淡漠的黑色瞳孔深处,终于缓缓浮现出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弧度。
“这才对嘛。”她的低语轻如叹息,消散在能量碰撞的余音中。
赤晶法杖再次轻点。
这一次,不再是被动防御。
数十面大小不一的半透明屏障如同莲花般在她周身层层叠叠地绽放、旋转、组合。构成了一道密不透风、流光溢彩的绝对防御壁垒,将沈烽和林杰后续更加狂暴的攻击尽数挡在壁垒之外。
训练在无声的能量碰撞与屏障湮灭中持续。阳光逐渐西斜,在花园草坪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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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小时后。
沈烽和林杰几乎是同时停下了攻击。
两人拄着法杖,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汗水浸透了额发和后背。
过度消耗魔力带来的强烈空虚感和肌肉的酸痛感席卷全身,让他们只能靠着法杖的支撑,才勉强维持着站立的姿态。
法杖顶端的水晶光芒黯淡,如同耗尽了能量的宝石。
江妍周身的屏障如同泡影般无声消散。她手中的赤晶法杖也化作点点微光,消散在空气中。她看着眼前两人疲惫不堪却眼神依旧锐利或专注的样子,黑色的瞳孔里没有任何赞许或责备。
“今天的练习,”她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淡漠,如同宣告时间结束的钟声,“到此结束。”
她转身,朝着别墅的方向走去,黑色的背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
“有事没事,自己私下训练。”她的声音随风飘来,没有回头。
“我去笔记上,补充防御魔法的能量构成。”她的脚步没有停顿,仿佛只是交代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有什么事,”她最后的声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余音,“随时和我说。”
话音落下,她的身影已步入别墅敞开的门扉,消失在门内的阴影之中。
花园里,只剩下沉重的喘息声,法杖支撑身体的轻微摇晃,以及远处秋千上,妹妹满足地舔着冰淇淋勺子的细微声响。
夕阳的金辉洒在沈烽和林杰汗湿的脸上,也洒在他们手中那柄刚刚经历了残酷洗礼、仿佛也沾染了主人疲惫气息的法杖之上。
空气里,还残留着魔法能量激烈碰撞后的、微弱的焦糊与冰寒气息。
别墅客厅内,夕阳的余晖透过落地窗,在地毯上拉出长长的、温暖的光痕。
江妍坐在单人沙发里,姿态放松,黑色的瞳孔半阖,仿佛在假寐。
那本原色的硬皮笔记本悬浮在她面前,无人触碰,书页却如同被无形之手翻动。细微的金色流光在空白的纸页上流淌、蚀刻,精准地补充着防御魔法的能量回路解析、术式构成模型以及关于“物质能量洪流”不可抵挡的冰冷注解。
空气里只有书页翻动的细微沙沙声。
沈烽和林杰推开花园的门走进来,身上还带着草叶的气息和剧烈魔力消耗后的淡淡疲惫感。
沈烽将那柄沉重的玄铁黑杖随意地杵在地毯上,眉头紧锁,显然对这无法像收起武器般随意处置的法杖感到不适。
林杰则姿态相对克制,但那柄纯净的银白法杖依旧被他握在手中,镜片后的目光扫过法杖,带着一丝对不便的理性评估。
“妍妍,”沈烽的声音打破了客厅的宁静,带着点粗粝的直白,“这玩意儿,”他用下巴点了点杵在地上的黑杖,“咋收回去?总不能一直这么拿着吧?”他想象了一下带着这玩意儿去公司开会或者去餐厅吃饭的场景,嘴角抽搐了一下。
林杰推了推眼镜,接口道,声音冷静:“确实。随身携带如此显眼的能量媒介,在非训练状态下,存在不必要的暴露风险和操作冗余。不符合效率原则。”
妹妹像只餍足的小猫,蜷缩在江妍旁边的长沙发一角,血红的眼睛半眯着,似乎对法杖的去留毫无兴趣,只沉浸在休息的舒适里。
江妍缓缓睁开眼,黑色的瞳孔里倒映着两人带着困扰的脸庞。她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带着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和对初学者的无奈。
“你们两个…”她的声音平淡无波,如同在陈述一个显而易见的真理,“要学的,还有很多。”
她抬起手,指尖对着两人虚点了一下,并非命令,更像是一种意念的引导,“法杖,并非外物。把它当作…你们身体延伸出去的一部分神经末梢,或者…另一只手臂。”她顿了顿,看着两人,“放轻松,让它回去。就像你们收回外放的精神力一样。”
沈烽和林杰依言,尝试着放松紧绷的神经,将意念从紧握法杖的手上抽离,不再将其视为需要拿着的物体,而是身体的一部分…
嗡…
嗡…
两柄法杖顶端的水晶光芒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随即,杖身如同融入水中的墨迹,从实体迅速变得透明、虚化,最终化作两缕微不可察的能量流,无声无息地没入了两人各自的手心,消失不见。
只在空气中留下极其短暂的、属于法杖本身的能量余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