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不慌不忙地从布包里拿出另一份文件,正是那张盖着一团团部鲜红印章的公文。
“啪!”
一声脆响,林晚将公文干脆利落地拍在黄科长的办公桌上,声音清脆,震得桌上的搪瓷缸子都跳了一下。
“黄科长,白秘书,看清楚。我们‘军属生活服务小组’,是经过一团党委研究决定,正式批准成立的模范试点。”
“组长、副组长,都有正式任命。所有经营活动,都在团部监督指导下进行,属于部队生产自救的一部分!”
林晚的目光转向脸色微变的白建军,声音陡然转冷。
“白秘书刚才说,要取缔我们?”
“我倒是想请教,市里整顿市容,什么时候能管到我们部队的家属院里了?”
“还是说,白秘书的权力,已经大到可以插手我们军区的内部事务?”
一连串的反问,如同连珠炮一般,句句诛心!
直接把白建军个人的打压,上升到了“地方干涉军队内政”这个谁也担不起的政治高度!
白建军的脸色“唰”地一下血色尽失!
他做梦都没想到,一个他根本没放在眼里的军嫂,敢当着他的面,把话说得这么绝,这么狠!
他一个市府秘书,再有能耐,也不敢背上“干涉军队”这口黑锅。
这顶帽子要是扣下来,别说他,就是他整个白家都承受不起!
更何况,他爸刚刚才引咎辞职。
这口锅他是万万背不动的。
“你……你血口喷人!”白建军指着林晚的手指都在发颤,“我只是就事论事!”
“就事论事?”顾凛川冰冷地哼了一声,接过话头。
他拿起那份公文,递到已经呆若木鸡的黄科长面前,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
“黄科长,看清楚。我们今天来,代表的是一团,是部队。”
“我们需要你厂里没人要的下脚料,为的是让军属改善生活,让前线流血的战士少点后顾之忧。”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像刀子,一寸寸剐过黄科长和白建军的脸。
“这件事,我们团长很重视,准备作为拥军爱民的典型上报。”
“你今天同意合作,是为军民共建做贡献。你要是不同意……”
他话没说完,但办公室里的空气瞬间降至冰点。
那未尽的威胁,比任何话都重。
黄科长的心脏“咚咚”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他看看白建军那张青白交加的脸,再看看顾凛川那张下一秒就能拧断他脖子的脸,脑子彻底乱了。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白家是地头蛇,可部队是能翻江倒海的猛龙!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办公室外传来一阵爽朗洪亮的笑声。
“哎呀,什么事这么热闹?老远就听见你们吵吵,跟要打仗似的!”
一个穿着四个口袋军装,肩膀上扛着两杠二星的中年军官,龙行虎步地走了进来。
他身后还跟着个勤务兵,手里提着网兜,装着几瓶好酒。
黄科长一看来人,像是看到了救星,哭腔都出来了,连忙冲上去:“哎哟,钱副团长!您怎么来了?快请,快请!”
来人正是驻本市兄弟部队的后勤副团长,钱卫国。
钱卫国把酒往桌上一放,笑道:“来给你送温暖!顺便,再跟你讨点‘存货’,我们部队下个月演习,后勤得跟上!”
他说着,目光一转,看到了站得笔直的顾凛川,顿时一愣。
“咦?我没看错吧?这不是……一团的顾阎王吗?”钱卫国瞪大了眼睛。
“顾阎王”这个外号,是几次大型军区演习中,兄弟部队送给顾凛川又敬又怕的“尊称”。
顾凛川见到熟人,周身杀气缓和了些,对他点头:“钱副团长。”
“你小子,怎么跑这儿来了?”
钱卫国好奇地走过来,蒲扇般的大手重重拍在顾凛川肩膀上,力道十足。
顾凛川却是纹丝不动。
黄科长一看这架势,心里顿时有底了。
钱卫国是什么人精,瞬间就从这诡异的气氛中猜到了七七八八。
他看到林晚和脸色铁青的白建军,以及桌上那份扎眼的公文,脸立刻沉了下来。
“怎么着?老黄,”钱卫国指着桌上的公文,“一团的兄弟找你办正事,你还在这拿腔作势?日子过得太舒坦了?”
黄科长吓得一个哆嗦,冷汗直流,连忙摆手:“没有没有!钱副团长您误会了,我……我正跟顾营长商量呢!”
“商量个屁!”钱卫国眼睛一瞪,声如洪钟,“人家要的又不是金疙瘩,不就是点猪下水?”
“部队帮部队,天经地义!这事你要是敢不办,信不信我明天就去找你们厂长,聊聊你们厂的供应问题?”
这番话,又响又硬,完全没给白建军留半点面子。
白建军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他强撑着面子,冷冷道:“钱副团长,这是我们市里的企业,恐怕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钱卫国斜着眼,上下打量他一番,嗤笑一声:“你又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在我面前说话?”
他猛地往前一步,高大的身躯带着一股硝烟味,直接逼到白建军面前,指着顾凛川,声音陡然拔高八度:
“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这是我过命的兄弟!”
“当年在南边丛林里,要不是他把我从鬼门关拖回来,老子坟头的草都比你高了!他的事,就是我的事!”
他又重重拍着自己胸口的军装,“我们是军人,保家卫国!”
“让军属过上好日子,是我们后勤的责任!谁敢在这事上使绊子,就是跟我们整个部队过不去!”
他最后把冰冷的目光投向已经开始发抖的白建军,一字一句,如铁锤砸心:
“小子,我不管你是什么狗屁秘书,背后站着谁。”
“今天我把话放这儿,你要是再敢多说一个字,我就当你是蓄意破坏军民团结,破坏部队后方稳定!”
“直接把你拷了送军法处审审!”
钱卫国微微前倾,阴影将白建军完全笼罩,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股血腥气。
“你说,你的面子,值几个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