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看着王秀娥焦急的样子，眼神反而彻底沉静下来。
她走到桌边，拿起那份顾凛川刚写好的章程，指尖轻轻抚过纸上还未干透的墨迹。
越是这种时候，她的大脑就越是清醒。
白家的目的，就是想看她们乱，看她们散。
她偏不让他们如愿。
“慌什么。”
林晚抬起头，声音不大，却像一根定海神针，瞬间让王秀娥停住了跺脚。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天底下又不止他王老三一个卖猪肉的。”
“可是这方圆几十里，就他们几家是正经屠户啊！”王秀娥愁得脸都皱成了一团。
“那就去更远的地方找。”林晚语气很淡，“或者，我们干脆换个思路。”
“换思路？”王秀娥没懂。
林晚的目光落向院里堆着的白菜和萝卜。
“谁说我们服务小组，就只能卖卤味了？”
她看着王秀娥，一字一句道：“嫂子们的手那么巧，会做的事情多了去了。”
“卤味做不成，我们可以做泡菜，做腌菜，做酱菜。冬天蔬菜金贵，这些开胃爽口的东西，照样不愁卖！”
这个提议，让王秀娥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对啊！
怎么把这个给忘了！
家属院的女人，哪个不会腌几缸酸菜、辣白菜？
这玩意儿成本低，还好存放，家家户户的饭桌上都少不了！
“还是你脑子活！”王秀娥一拍大腿，脸上的愁云一扫而空。
“就这么干！他们断我们的猪下水，我们卖咸菜！用萝卜白菜，照样挣钱，气死他们！”
顾凛川一直没说话，高大的身影站在妻子身后，像一座沉默的山。
他看着她在困境中，非但没有一丝沮丧，反而三言两语就找到了新的出路，甚至还反过来安抚了旁人。
那双清亮的眸子里，是藏不住的智慧和韧劲。
他知道，做腌菜，只是林晚安抚人心的权宜之计。
她的骨子里，从不是一个会轻易妥协和退让的人。
白家打了她一巴掌，她一定会想办法，用更响亮的方式，十倍、百倍地打回去！
果然，等王秀娥兴冲冲地离开后，林晚转头看向顾凛川，眼神里已经燃起了新的火苗。
“做腌菜是备用方案，能解燃眉之急，但不是长久之计。”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
“卤味的利润高，市场也已经打开了，我们不能就这么放弃。”
她顿了顿，目光灼灼：“我想去一趟市里。”
“去市里？”顾凛川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
市里有国营的食品公司，还有规模更大的肉联厂。
只要能从那里打通关系，拿到稳定的货源，就不再是王老三那种乡下屠户能比的了。
到时候，白家就算想再使绊子，手也伸不了那么长！
“我陪你去。”顾凛川没有任何犹豫。
林晚点头，她知道，去市里和那些“公家单位”打交道，没有顾凛川这身笔挺的军装。
没有他营长的身份，她一个普通军属，恐怕连门都进不去。
“好。”
第二天，招新工作照常进行。
刘翠花果然第一个就来了，家里被她男人逼着收拾得锃光瓦亮，一点毛病都挑不出来。
经过一上午的筛选，服务小组成功招收了十名手脚麻利、性格爽利的新成员。
林晚也当众宣布了小组制作风味泡菜和酱菜的“产业升级”计划。
让那些落选的军嫂们又看到了新的希望，整个家属院的气氛空前高涨。
白家断供的阴谋，非但没有打击到服务小组，反而催生了它的壮大，这是他们万万没想到的。
与此同时，一辆军绿色的吉普车，已经载着林晚和顾凛川，迎着清晨凛冽的寒风，向着市区的方向疾驰而去。
车上，林晚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田野，心里很清楚。
这趟市区之行，将是决定服务小组生死存亡的关键一战。
她看了一眼身边专注开车的男人，他坚毅的侧脸，让她莫名心安。
“怕吗？”顾凛川忽然开口。
林晚一愣，随即笑了：“有你在，我怕什么。”
只要他在，她就什么都不怕。
吉普车开进市区，在一家挂着“红星肉类联合加工厂”斑驳牌子的单位门口停了下来。
高大的厂房，门口站着荷枪实弹的警卫，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生肉混合的特殊气味。
顾凛川穿着一身笔挺的常服，肩上的两杠一星在冬日阳光下闪着金光。
他拿着自己的证件和团里开的介绍信，大步上前。
警卫检查完证件，打了个电话请示，很快，便抬杆放行。
然而，当他们走进办公楼，找到供应科时，却一头撞上了软钉子。
供应科的科长姓黄，四十多岁，挺着啤酒肚，头发梳得油光锃亮。
他听完顾凛川的来意，眼皮都没抬，慢悠悠地吹着搪瓷缸子里的茶叶沫子。
“部队上搞生产自救，这是好事嘛，我们作为兄弟单位，肯定支持。”
黄科长打着官腔，“不过嘛……顾营长，你也知道，我们厂的猪副产品，那都是有计划供应的。”
“各大国营饭店，单位食堂，都排着队呢。”
“这突然要给你们匀出一部分，还是长期供应，这个……难办啊。”
他嘴上说着难办，一双小眼睛却不着痕迹地在顾凛川和林晚身上来回打量。
这是在等他们“表示表示”。
顾凛川的眉头拧了起来，周身的气压瞬间低了几分。
林晚却上前一步，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她从随身的布包里拿出一个用油纸包得方方正正的小包，轻轻放在了黄科长的桌上。
“黄科长，知道您工作忙，也知道厂里的难处。”
“这是我们服务小组自己试做的一点卤味，不成敬意，您尝尝鲜，给我们这些家属工提提宝贵意见。”
黄科长的眼睛亮了，捏了捏那个还带着微温的油纸包，脸上的表情松动不少。
他慢条斯理地打开油纸包，一股浓郁霸道的肉香味瞬间冲了出来！
他捻起一块卤得色泽红亮、晶莹剔透的猪耳朵，放进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