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的家,一夜之间,成了整个家属院最热闹也最让人眼热的地方。
她没空享受那份“组长”的虚名,因为现实的问题已经像潮水一样涌到了她的脚下。
她正在厨房里,和顾凛川一起,为新成立的“服务小组”规划着未来。
顾凛川负责力气活,将屋里屋外收拾得利利索索。
还动手把那个摇摇欲坠的橱柜加固了一番,敲敲打打间,沉稳而有力。
林晚则铺开一张大纸,用铅笔在上面写写画画。
“我觉得招人不能光看手艺,品行和卫生更重要。”林晚一边写,一边轻声说。
“我们做的是入口的食物,要是出了问题,影响的是整个部队的声誉。”
“嗯,”顾凛川停下手里的活,深邃的目光落在她认真的侧脸上。
“军队里最重纪律和团结。”
“一个队伍里要是有爱搬弄是非、自私自利的人,战斗力会大打折扣。我们这个小组,也一样。”
他的话,给了林晚极大的启发。
一个全新的,更规范化的生产流程和管理制度,正在夫妻俩的合计下,慢慢成型。
然而,门外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晚妹子!晚组长!你在家吗?”
“林组长,我是你张嫂子啊,开门呐!”
“我们都是来报名参加服务小组的!”
此起彼伏的喊声,夹杂着孩子们的哭闹和女人们的争执,几乎要把她家那扇薄薄的木门给震塌了。
王秀娥在外面扯着嗓子维持秩序,但显然效果不佳。
“都别吵了!排队!一个个来!我们组长正在里面忙正事呢!”
“秀娥嫂子,你现在是副组长了,可得给我们句准话,这小组到底还要不要人啊?”一个年轻军嫂急切地问。
“是啊,秀娥姐,你不能自己富了就忘了姐妹们啊!”这话就有点带刺了。
王秀娥叉着腰,眼睛一瞪:“孙小梅你说的什么屁话!老娘是那样的人吗?这事得听我们组长的,她说了算!”
顾凛川放下手里的锤子,好看的眉头紧紧皱起,周身的气压骤然降低。
他最不喜的就是这种无序的嘈杂,更见不得这些人用言语挤兑他护着的人。
他下意识地想出去把人都赶走,给妻子一个清净。
林晚却按住了他宽厚温热的手,冲他安抚地摇了摇头。
“躲是躲不过去的。既然成了‘官办’的,就得有官办的样子。”
她把手里的铅笔放下,理了理身上的衣服,脸上挂着温和又从容的笑意,深吸一口气,打开了门。
门一开,外面嘈杂的声浪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几十双热切、焦灼甚至带着审视的眼睛齐刷刷地望了过来,瞬间鸦雀无声。
林晚的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看到了渴望,看到了期盼,也看到了几分不加掩饰的嫉妒和算计。
她清了清嗓子,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各位嫂子,姐妹们,谢谢大家对我们‘军属生活服务小组’的信任和支持。”
“小组刚刚成立,有很多规矩要立。”
“不是我林晚拿架子,实在是丑话说在前面,亲兄弟明算账,咱们才能走得长远。”
她的话很实在,也很直接,让原本有些浮躁的人心都沉静下来。
“我知道,大家都想加入小组,凭自己的力气,给家里多添一份收入。”
“让男人和孩子吃得好一点,穿得暖一点。这份心情,我完全理解。”
“但是,我们做的是吃进嘴里的东西,关系到大家的身体健康,更是关系到我们部队的脸面。”
“所以,小组招人,不能是谁想来就来。”
这话一出,人群里顿时起了些小小的骚动。
“那要咋样才能进?”一个性子急的军嫂忍不住问。
“对啊,难道还有啥门槛?”
林晚微微一笑,不急不缓地抛出了自己的方案。“我宣布三条原则。”
“第一,自愿。加入小组全凭自愿,但一旦加入,就必须遵守小组的规矩,不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人群点了点头,这在情理之中。
“第二,卫生。这是最重要的一条。”林晚加重了语气。
“我会和秀娥嫂子一起,对所有报名者的家庭卫生情况进行一个简单的检查。”
“家里邋里邋遢,个人卫生不过关的,一律不要。我们不能拿大家的健康开玩笑。”
这条一出,效果立竿见影。
好些个平日里不太利索的军嫂,脸“刷”地就白了,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眼神躲闪,不敢与林晚对视。
而另一些素来爱干净的嫂子,则挺起了胸膛,眼中露出自信。
“第三,品行。”林晚的目光变得锐利了些。
“平日里喜欢东家长西家短,搬弄是非,或者手脚不干净的,我们小组坚决不欢迎。”
“大家在一起做事,图的是个和睦团结,劲儿往一处使。要是团队里有那么一两个搅屎棍,那这事儿就干不成了。”
这话说得更重,人群里彻底安静了,几个平日里嘴碎的女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尴尬地挪开了视线。
三条原则,条条清晰,句句在理。
既堵住了别人说她搞小团体的嘴,又实实在在地为小组的未来发展立下了规矩。
说完,她看向众人,语气诚恳:“所以,不是我要设什么门槛,而是我们这个小组,它有自己的门槛。”
“符合这三条的嫂子,明天上午,可以来我这里报名登记。”
“我们会根据小组目前的需求,择优录取第一批新成员。”
“没被选上的嫂子也别灰心,等我们小组的规模扩大了,需要更多人手的时候,随时都会有新机会。”
她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有原则,又给了希望。
大部分军嫂都听明白了,纷纷点头称是。
可总有那么一两个自作聪明的。
一个叫刘翠花的军嫂,她男人是炊事班的班长,平日里就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她挤出人群,皮笑肉不笑地对林晚说:“林组长,你这规矩立得是好。”
“不过我家那口子是炊事班的,跟吃食打了一辈子交道,我这手艺和经验,那可是家学渊源。”
“你看,我是不是能算个特例,直接就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