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墨的手指还在摩挲那块残牌,胎记的热度没有散去。他没有追那只乌鸦,而是抬手打出一道灵印,召屋顶值守弟子下来。
“把瓦片刻痕拓印交给我。”他的声音很轻,但不容置疑。
弟子从怀中取出一张薄纸,上面用炭灰拓出了那道带规律停顿的爪痕。陈墨接过,转身走向主屋。水无痕紧跟其后,两人一前一后进入内室。
房门关上,陈墨在桌边布下隔音结界。符文亮起的瞬间,桌上已摊开五样东西:残牌、掌心图腾摹本、骨哨碎片、瓦片拓印,还有一小瓶黑气样本。
“这些标记都有共同点。”陈墨开口,“形状不一样,但线条走势一致。”
水无痕点头,指尖轻点拓印上的刻痕。“你看这里——三次停顿的位置,和骨哨内侧纹路转折完全吻合。”
陈墨将残牌翻转,对准烛光。蛇形盘绕的图腾在火光下显得更加扭曲。他抽出一张旧纸,是昨夜南荒商会执事留下的运输清单副本。
“他们运过一批‘古纹石料’。”他说,“目的地是血魂宗外围据点。”
水无痕从袖中取出一本破旧册子。“我在天机阁藏书里找到的,《南荒异志》残卷。里面提到这种图腾,叫‘九幽归元教’圣徽。”
“归元教?”陈墨皱眉。
“一个早就被灭的邪教。”水无痕合上册子,“传说他们能炼死人为兵,操控魂魄,手段比血魂宗更狠。三百年前被正道围剿,全数诛杀。”
陈墨盯着掌心图腾摹本。“这些杀手动作同步,气息冰冷,自毁时七窍流黑血……不是血魂宗能单独炼出来的。”
“是统一配发。”水无痕说,“傀儡死士的技术来源相同,只是披了不同势力的外衣。”
陈墨沉默片刻,又拿出一张地图。上面标注着自他获取第一件秘宝以来的所有行动路线。
“每一次拿到秘宝,都有第三方搅局。”他说,“海神兽消息泄露,残图陷阱,药铺接头人暴露……时间太准了。”
水无痕看着地图上的标记,慢慢开口:“不是我们在找秘宝。”
他顿了一下。
“是有人在引导我们去拿。”
房间一下子安静下来。烛火跳动了一下,映在陈墨脸上。
他低头看着残牌,手指划过蛇纹边缘。胎记的热度还在,但不像刚才那样刺痛,变成一种持续的灼感。
“南荒商会表面谈交易,实际送来的是死士装备。”陈墨说,“天机阁盯梢,却不动手。血魂宗冲在前面,但技术来自别处。”
“他们在演戏。”水无痕接话,“真正的主使躲在后面,用多方势力互相牵制,逼我们暴露底牌。”
陈墨想起昨夜那些灰袍杀手整齐的动作,毫无痛觉的表情。他们不是为了杀人,是为了测试。
测试他有多少实力,掌握多少情报,身边有哪些帮手。
“我们的一举一动,可能早就被人看着。”他说。
水无痕没说话,走到窗边,指尖凝出一缕寒霜,在窗棂上写下两个字:归元。
写完他又抹去。
“这个组织布局多年。”他说,“他们不怕我们拿走秘宝,反而希望我们拿。”
“为什么?”
“因为九大秘宝集齐之日,才是他们真正需要的时刻。”
陈墨盯着地图,脑海中快速回放所有线索。苍冥虎幼崽出现的时间、玉佩激活的契机、万木谷主笔迹与吊坠“封”字的关联……
一切似乎都太巧了。
“我是不是从一开始就被设计了?”他低声问。
水无痕看向他。“你救了苍冥虎,激活玉佩,踏上这条路。可谁又能说,那只受伤的异兽,不是故意出现在你面前的?”
陈墨猛地抬头。
“你是说……我的命运被人安排过?”
“我不知道。”水无痕语气平静,“我只知道,现在我们面对的,不是一个宗门,不是一个魔头,而是一个能把正邪两道都捏在一起的影子。”
房间里再次陷入沉默。
陈墨缓缓闭眼,体内三股力量——土灵珠、金戈诀、木灵种——在经脉中缓缓流转。这是他靠自己创出的“三元破劫劲”,是他一步步拼出来的路。
可如果连这条路都是别人画好的呢?
他睁开眼,目光落在水灵珠上。它安静地躺在木盒里,表面浮现出的地图依旧清晰。
环形岛,归墟口。
那是下一个目标。
但他现在知道,那里也可能是一个圈套。
“接下来怎么办?”他问。
水无痕站在窗边,背对着光。“不能再按原来的计划走了。每一步都得重新想。”
“盟友呢?楚璃那边能不能信?”
“楚璃可以信。”水无痕说,“但她的情报网已经被渗透。你忘了赵虎的事?连天衍宗执法弟子都能被收买。”
陈墨握紧拳头。
“那就只能靠自己。”
“还有我。”水无痕说,“至少现在,我和你看到的是同一条线。”
陈墨看着他。这个人来历不明,突然出现,却总能在关键时刻提供关键信息。
“你到底是谁?”他问。
水无痕没有回答。他只是抬起手,再次凝出一丝寒霜,轻轻擦过窗框。
“真正的猎手,从不在光里。”
陈墨没再追问。他知道现在不是追究身份的时候。眼前的问题更紧迫。
他重新看向桌上所有物证,将它们一一收起。残牌放入贴身暗袋,黑气样本密封保存,拓印和摹本折好塞进地图夹层。
然后他坐下,拿起笔,在空白纸上写下三个名字:血魂宗、南荒商会、天机阁。
在三人上方,画了一个圆圈。
圆圈中间,写下一个词:归元教。
下面再写一行字:目的——集齐九大秘宝。
最后一行:动机未知。
他放下笔,盯着这张纸看了很久。
外面天色微亮,第一缕光线从窗缝透入,照在桌角。
水无痕仍站在窗边,一动不动。
陈墨忽然察觉,胎记的热度正在慢慢退去。
但这不代表危险已经过去。
相反,他感觉更深的危机正在逼近。
就像一张看不见的网,已经张开,只等他们走进中心。
他抬起头,看向水无痕的背影。
“你说他们想让我们拿秘宝。”
“那他们为什么不自己动手?”
水无痕转过身,眼神冷得像冰。
“因为他们不能碰。”
“为什么?”
“因为一旦触碰,就会被反噬。”
“什么会反噬?”
“本源之心。”
陈墨呼吸一滞。
玉佩突然震动了一下。
他低头看去,胎记最后一丝余热消失。
窗外,一只乌鸦飞过,翅膀扇动的声音清晰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