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的湿痕还未完全干透,陈墨已经站在了前厅门口。他没再等谁先动手,直接让人打开院门,只开一条缝,声音传出去:“想谈的,一个一个来。不准带兵器,不准进屋。”
第一个进来的是南荒商会的执事,就是白天送铜钱那个。他这次换了身深蓝长衫,袖口压得整整齐齐,脸上带着笑。
“陈公子,昨夜多有打扰,今日特来赔罪。”男人拱手,脚步停在门槛外,“我们商会愿出三千灵晶,换你手上那枚水灵珠。”
陈墨坐在椅子上,没动。“你凭什么认定我有?”
“消息不会错。”男人眼神没闪,“昨夜归墟口起水柱,只有水灵珠能引动。你在场,又活着回来了。”
陈墨点头,忽然问:“你知道水灵珠上刻着什么字吗?”
对方一愣,随即答:“九鼎归位,血河将启。”
陈墨手指在椅背上轻轻敲了一下。这句话,只有亲眼见过水灵珠的人才知道。
屋里角落,水无痕闭着眼,指尖凝出一丝霜气,在掌心画了个符号——银线蜈蚣纹,和昨晚茶摊老板的一样。
陈墨抬头:“水灵珠不在这里。昨天半夜,我已经把它交给药王谷的人带走。”
男人脸色微变,但很快恢复:“若真如此,倒是我们唐突了。不过……”他顿了顿,“公子可知道,九大秘宝齐聚之日,便是血河重开之时?那不是机缘,是劫难。”
“所以你们是为了阻止它?”
“不全是。”男人摇头,“有人要它开启,有人要它封印。我只是奉命行事。”
说完,他后退两步,转身离开。
人走后,水无痕睁开眼:“他在说谎。最后那句话不是他的意思,像是背下来的。”
“我知道。”陈墨低声,“但他提到了‘九大秘宝’,这不是普通探子能知道的层级。”
接下来几拨人陆续上门。
一个自称散修的中年武者,说要挑战陈墨,看看是不是真有传闻中的实力。被拒后冷笑一声,甩手扔下一块铁牌,上面刻着血魂宗的标记。
“这是挑衅?”弟子捡起铁牌问。
“不是。”陈墨摇头,“是试探。他根本不想打,只想看我反应。”
第三批是两名药铺伙计模样的年轻人,说是受东城一位老医师所托,送来一包安神草药,说是给“海上归来之人调理身子”。
陈墨接过药包,闻都没闻就让弟子烧了。“假的。药性不对,也不是本地药材。”
水无痕靠在墙边,一直没说话。直到傍晚,最后一拨人走了,他才开口:“今天来的七个人,三组不同势力,但有两个共同点。”
“说。”
“第一,他们都知道水灵珠上的铭文;第二,四个人袖口或腰带上,都有那种银线绣的蜈蚣纹。位置不同,图案一致。”
陈墨站起身,走到桌前摊开一张纸。上面是他让人记录的所有访客信息,按时间、身份、言辞、动作分类。
他用笔圈出三人:“这三个,提到‘血河将启’时,语气太顺,像练过很多遍。其他人都会犹豫一下,他们没有。”
“他们是同一拨人派来的。”水无痕补充,“而且背后的人,急于确认水灵珠是否还在你手里。”
陈墨沉默片刻,拿起一块传音符,写下一句话:水灵珠已交药王谷封存,请各路朋友勿再骚扰云庐别院。
他把符纸递给弟子:“发出去,走公开渠道。”
“万一他们不信呢?”
“信不信不重要。”陈墨看着窗外,“我要看谁最急着去验证真假。”
夜里,风更大了。
院外的小摊陆续收了,但人没走。有的蹲在巷口抽烟,有的躺在茶棚里打盹,全都盯着院门。
陈墨坐在主屋,手里握着水灵珠。珠子温热,胎记也有些发烫,但比昨晚轻。
他知道,这热度是因为共鸣。水灵珠在回应某种靠近的东西。
“他们在等。”水无痕站在窗边,声音很轻,“今晚会有动作。”
“你觉得他们会强闯?”
“不会。”水无痕摇头,“现在还不确定东西在不在,强行进攻只会暴露自己。他们会选择潜入查证。”
“那就让他们查。”陈墨把水灵珠放进一个木盒,贴上封条,然后放在桌上显眼的位置。“我去睡了,你守前半夜。”
水无痕看了他一眼:“你要做什么?”
“睡觉。”陈墨笑了笑,“真正的睡觉。他们以为我会彻夜防备,反而不会盯我太久。”
他走进里屋,关门,躺下,呼吸慢慢平稳。
水无痕站在原地,没动。过了很久,他走到桌边,拿起那个木盒,打开看了一眼。
里面是空的。
他嘴角微动,把盒子放回原处,转身走向侧房。
子时刚过,一道黑影翻上院墙,落地无声。那人穿着灰袍,戴着面罩,落地后直奔主屋。
他没进屋,而是趴在窗边,用手中小镜对准房间内。
镜面泛起微光,映出屋里的景象:陈墨躺在床上,怀里似乎抱着个布包,轮廓像是个小盒子。
黑影收回镜子,迅速离开。
五分钟后,另一道身影从屋顶跃下,落在同一位置。他没用镜子,而是从袖中抽出一根细针,插入窗缝,轻轻一挑。
窗户开了条缝。
他正要进去,忽然停住。
地面砖缝里,有一道极淡的湿痕,正对着窗户,像是刚刚被人用水泼过,还没干透。
他皱眉,抬头看向屋内。
床上的人影还在,但枕头歪了,被子滑到了脚边。
他没动,静静看了十息。
然后,他缓缓后退,转身跃上屋顶,消失在夜色中。
主屋里,陈墨睁开了眼。
他没发出一点声音,只是把手伸到床下,摸到了藏在夹层里的水灵珠。
外面,水无痕站在院子里,指尖凝出一片冰晶,放在耳旁。
冰晶里传来细微的声音——东南街口,有人正在用血指在墙上画符;北巷拐角,两个摊贩低声交谈,提到“目标未持有”;对面酒楼二楼,一道红光闪过,像是某种信号被触发。
水无痕把冰晶捏碎。
他抬头看天,月亮被云遮住了一半。
他低声说:“来了。”
陈墨走出里屋,站到他身边。
两人没说话,一个朝东,一个朝西,各自守住一条通道。
院外,三条黑影同时靠近围墙,动作整齐,呼吸同步。
他们抬起手,掌心贴向墙面。
墙体微微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