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墨的手从布袋上移开,指尖在铁尺护手边缘顿了顿。青砖的震动已经停止,但地底那股频律还在,像是某种阵法正在缓慢运转。他睁开眼,目光扫过队伍。
“布袋收好。”他低声说,“玉佩贴身,铁尺入鞘。”
众人立刻动手。五名弟子迅速将随身携带的武器藏进粗布包裹,换下带有宗门印记的衣衫。陈墨从包袱底层取出几套旧衣,灰褐为主,袖口磨边,领口发黑,全是提前准备好的南荒商队装束。
他自己也脱下外袍,换上一件洗得发白的短褂,肩头缝着补丁。随后他拿出一叠伪造的路引,一一发到每人手中。“记住名字。我是林七,你是老吴,你是阿木……说话带南荒腔,走路慢一点,背要驼。”
弟子们点头,开始默念假名和身份背景。有人轻声练习:“俺们是采药的,从南荒来,带了些根块进城卖……”语气生硬,陈墨摇头。
“再练。”他说,“声音压低,别抬头看人眼睛。巡城的问话,由我应答。”
他亲自检查每个人的气息封印符。这是云沧海早年留下的符箓,能压制灵力波动至淬体境水平,但必须贴在胸口膻中穴位置,且每日更换一次。他确认每张符都贴稳,又让三人演练对答。
“哪里来的?”
“南荒万木坡。”
“带的什么货?”
“干藤、枯枝、老树皮,还有几块药根。”
“进城做什么?”
“找个客栈落脚,等买家上门。”
问答流畅后,陈墨才点头。他自己撕开左手掌心,鲜血渗出,用血在袖口内侧画了一道隐匿符。这是更深层的遮掩手段,可屏蔽合道境残留气机,代价是每天滴血维持。血符成形瞬间,他体表最后一丝灵压消失。
做完这些,他看向城楼角落。那个挑柴老农还在,烟斗里的火光仍是幽蓝色。冰心烟草的气息若有若无飘来。陈墨记下方位,没动声色。
“走。”他说。
六人起身,步伐蹒跚,像是一支长途跋涉的民间商队。陈墨肩挑扁担,两头挂着竹筐,里面装着枯枝和破布。其他人背着麻袋,脚步沉重,偶尔咳嗽几声。他们缓缓朝城门走去。
守卫站在岗亭前,盔甲整齐,眼神却懒散。城门口设有一圈灵纹检测阵,嵌在青石板中,呈环形分布。若是高阶修士强行通过,阵法会立刻亮起红光示警。
陈墨走在最前,故意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他扶住扁担,喘口气,抬头看向守卫。“官爷,我们是南荒来的药材贩子,想进城歇两天。”
守卫瞥了一眼,挥手示意通行。就在陈墨踏过灵纹圈的刹那,阵法微微泛光,随即熄灭。没有警报。
他松了口气,继续前行。身后五人依次通过,全部安然无恙。
进城后是一条宽阔主街,两侧商铺林立,行人往来。陈墨带着队伍转入一条窄巷,在拐角处停下。
“分组。”他说,“三人去货市和客栈区,打听最近有没有人收‘古木匣’。另两人去医馆街,查谁在买‘九心海棠’——那是开启秘宝的辅药。”
他从怀中取出一枚铜钱,表面刻着星罗盘纹路。“每两个时辰来‘醉仙楼’后巷碰头一次。留下暗号,不留人影。若我没按时出现,立刻撤离至东郊老槐林,不得回头。”
领队弟子接过铜钱,点头。“明白。”
“记住,只问不买,不提来历,不露实力。”陈墨盯着对方,“一旦发现血魂宗的人,立刻撤退,不准交手。”
安排完毕,他转身离开。
人流渐密,街道喧闹。陈墨低头走路,肩膀微塌,脚步拖沓,完全不像一名合道境强者。他穿过两条街,绕过一座钟楼,走向皇城西区。
正道联盟分部位于城西长宁坊,是一座三层木楼,门前挂着青旗,旗上绣着太极图案。这里是各地修行者传递消息、领取任务的地方,理论上保持中立。
陈墨走近时,看见门口站着两名执事,正在登记一名外来者的身份信息。他没直接进去,而是先在对面茶摊坐下,点了一碗粗茶。
茶水浑浊,他喝了一口,耳朵却听着对面动静。
“最近有外地人打听秘宝吗?”一名执事问新来者。
“没听说。”那人摇头,“倒是工部那边出了事,挖出一块血石,三个工匠当场暴毙。”
“血石?”执事皱眉,“送去哪了?”
“听说抬进了宫里。”
陈墨放下茶碗。血石与血魂宗有关,这消息值得留意。
他在茶摊坐了半盏茶时间,确认周围没有异常盯梢,才起身过街。
“林七。”他报上假名,“南荒来的药材贩子,想接个跑腿活儿,赚点路费。”
执事打量他一眼。“有路引吗?”
陈墨递上伪造文书。执事查验后点头,在簿子上登记。“今日任务不多。送药到城北李府,十枚灵晶;清点库房货物,五枚灵晶;还有一个寻物任务,找一只丢失的玉镯,酬金三十枚。”
“哪个任务要去内城?”
“送药的。”
“就这个。”
“那你去二楼领单据。”
陈墨上楼。二楼是任务发布厅,墙上挂着几十块木牌,写着各类委托。他刚进门,就听见角落有人低声说话。
“……血魂宗的人前天进了禁地,到现在没出来。”
“不是说皇族封锁了消息?”
“可药王谷的人亲眼看见玄霄出现在宫墙外。”
陈墨不动声色走到柜台前,领了任务单据。转身时,他扫了一眼说话的两人。都是普通执事打扮,但其中一人袖口露出半截红线——那是极寒宫密探的标记。
他记下模样,走下楼梯。
出门前,他最后看了一眼大厅中央的公告栏。上面贴着一张新告示,墨迹未干:
【紧急悬赏:寻九心海棠三株,价高者得。联系人:天机阁余先生。】
陈墨眼神一凝。
九心海棠本是偏门药材,极少有人收购。如今竟被天机阁公开求购,还标高价,显然是冲着秘宝来的。
他走出木楼,融入街流。
风从背后吹来,卷起一片落叶。他右手插进袖中,指尖触到那道血符。胎记仍在发热,玉佩安静贴在胸口。
他知道,监视还没结束。
前方十字路口,一辆运货马车缓缓驶过。车帘掀开一角,里面有双眼睛一闪而过。
陈墨低头,拐进右侧小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