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墨拐进小巷,脚步未停。身后马车帘布垂落,那双眼睛消失在布缝之间。他没回头,左手按住袖口内侧的血符,指尖传来微微温热。胎记也在发烫,但比刚才更稳,像是被什么压住了波动。
巷子窄,两边墙高,污水从上方滴落,砸在石板上溅起黑点。他低头走,肩膀依旧微塌,扁担压在肩头发出吱呀声。前方三岔口,一道人影闪出,是正道联盟的弟子阿木。他快步靠近,低声说:“老吴气息乱了,护心符闪了两次。”
陈墨点头,没说话。他靠墙停下,抬起手捂嘴咳了两声。每一声都短促,节奏固定。这是云沧海教的三息传音法,声音普通,却能把指令送进同伴耳中。阿木脸色一变,立刻转身往回走。
不到十息,巷口传来一队巡逻卫兵。六人成列,玄铁轻甲反射冷光,腰间长刀刻着灵纹。领头的队长手里拿着一个青铜罗盘,表面浮着淡青色光晕,正缓缓转动。
卫兵逐户查验路引,掀开商贩包袱检查货物。一名摊主递上文书,队长将罗盘靠近对方胸口。光晕跳了一下,队长皱眉,“你昨夜去过西坊?”
“小的只是卖油条……”
“走吧。”队长挥手,没再追问。
陈墨盯着罗盘。他知道那东西叫气机鉴,能查出修士残留的气息。合道境的压制符虽能遮掩修为,但若频繁调动灵力或情绪剧烈波动,仍会留下痕迹。
他往前走了几步,故意把扁担一斜。竹筐翻倒,枯枝散了一地。他连忙弯腰去捡,嘴里赔笑:“对不住官爷,腿脚不利索!”
卫兵瞪他一眼,“快点收拾,别挡道。”
他应着,指尖趁机在青砖上划过一道。极细的痕迹留在地面,几乎看不见。这是楚璃教他的断踪线,用木灵之力扰乱气机追踪路径。做完这些,他慢慢起身,眼角扫向街角。
墙缝里有块暗紫色的干涸血渍,形状不规则,边缘发黑。他认得这种颜色。血魂宗施噬血咒后留下的标记,只有特定角度才能看到反光。这地方有人动过术法。
巡逻队走远后,他才继续前行。穿过两条街,来到东市入口。这里人流密集,叫卖声不断。他走进一家药铺,柜台后坐着个中年男人,正在称药粉。
“掌柜的,九心海棠收吗?”
“不收。”男人头也不抬,“这药稀罕,早就被人包了。”
“谁包的?”
“天机阁的人。”
“哦,多谢。”他转身离开。
走出药铺,他拐进茶楼外的长凳坐下。点了一碗凉茶,铜钱放在桌上。茶水端来时浑浊,他不动声色咬破指尖,滴了一滴血进去。血符与茶水接触瞬间,水面泛起微弱涟漪。
几息后,他闭眼感应。血符能反向追踪附近的声音波动。脑海中浮现模糊画面:一间雅间内,黑袍人坐在桌前,手中令牌刻着骷髅纹。他把令牌放进木匣,说了句:“余先生说,只要九心海棠到手,祭坛就能重启。”
影像消散。他睁开眼,拿起铜钱,在背面刻下“骷髅纹”三个字。随后起身,走向下一处节点。
街道看似正常,可越往深处走,越不对劲。路边摊贩眼神空洞,动作机械。一家酒馆门口的灯笼无风自动,晃了三下又停住。他路过时,胎记突然灼热,玉佩也震了一下。
本源共鸣要触发了。
他停下脚步,靠在墙边深呼吸,强行压下体内波动。现在不能分心。心音一旦响起,会短暂影响感知,哪怕只有一瞬,也可能暴露。
他继续走,转入一条横街。前方茶楼二楼,窗户半开。他听见里面有人说话:“……材料齐了,就等信号。”声音被阵法包裹,断断续续。但他听清了一个词——“血雕”。
那是血魂宗的手段。他们喜欢把死人做成雕像,称为血雕,用来标记地盘或传递警告。
他加快脚步,穿过十字路口。天空忽然暗了下来。一片乌云聚在头顶,形状像一只眼睛,持续了几息后散开。他心头一紧。
这是天机阁的观气术残迹。有人在全城扫描异常灵体。血符虽然遮掩了气息,但长时间使用会有微弱波动,可能已被盯上。
他转入一条窄巷,污水横流,脚下打滑。身后脚步声很轻,但节奏一致。三人,始终保持相同距离,踩在石板接缝处,避开共振区。是专业追踪者。
他停下,背靠石墙,喘了口气。然后故意撩起左袖,露出臂上爪痕形胎记。声音不高,却足够让后面听见:“若真是血魂的人,该认得这道疤。”
尾随者果然顿住。一人差点撞上前面的同伴。
他趁机将铜钱弹出,飞入墙洞。转身走入另一条岔路,七拐八绕,最终抵达醉仙楼后巷。这里堆着杂物,气味难闻。他贴墙站定,耳朵听着外面动静。
脚步声没再出现。
他从怀中摸出一片草叶,折成三角形,放在角落柴堆下。这是约定的暗号,表示任务完成,等待汇合。
巷口传来猫叫,一只橘猫窜过地面,尾巴甩了甩。他没动,手指抚过胸口玉佩。胎记还在发热,热度比之前低了些。
他知道这座城不对劲。血魂宗的人已经进来,天机阁也在行动。禁地里的秘宝,不是那么好拿的。
远处钟楼敲响一下,日头偏西。他靠着墙,右手插进袖中,握住了铁尺的护手。
铁尺冰冷,柄上有道刻痕,是他早年留下的。那天他护着母亲,一刀劈断匪首的脖子。从那时起,他就知道,有些事,躲不过就得扛。
巷外脚步声又起,这次是两个人,走得很快。他没抬头,耳朵却竖了起来。
其中一人说:“南街那家医馆,刚进了三株九心海棠。”
另一人问:“谁买的?”
“不知道名字,戴着斗篷,付的是血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