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朝后,文武百官们心思各异地从大殿走出,三三两两地低声议论着,脸上都还残留着惊悸的神色。
薛让没工夫跟同僚们寒暄,人皮灯笼……光天化日之下悬挂于城门之上,这是赤裸裸的挑衅。
他一刻也没耽搁,直接命亲兵牵来战马,翻身而上,一抖缰绳,带着一队官兵,朝着悬挂人皮的东城门奔去。
一路上,他脸色铁青,吓得沿路的百姓纷纷避让。
到了东城门楼下,薛让勒住马缰,抬头望去。
那抹诡异的“灯笼”轮廓在光线下显得更加清晰,守城的士兵们一个个面色发白,眼神里带着恐惧,远远地围着,不敢靠近。
“取下来!小心点!”薛让沉声下令,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几个胆大的士兵,搭好了梯子,屏着呼吸,战战兢兢地爬上去,用长杆小心地将灯笼从飞檐上挑了下来。
下面早有准备的人立刻扯开一大块干净的白布,四角拉紧,将那东西稳稳接住,然后轻轻平铺在地上。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当薛让走近,真正近距离看到这具被精心制作成“灯笼”的人皮时,他还是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升起。
他在边关沙场上什么断臂残肢,开膛破肚,甚至堆积如山的尸体他都习以为常。
可眼前这东西,不一样。
太完整了,太精致了。
这根本不像是一件凶杀案,更像是一件被变态工匠精心炮制的艺术品。
凶手的剥皮手法简直老道得令人发指,从头到脚,整张人皮被完整地剥了下来,皮肤几乎没有明显的破损之处,只在背部留下一条笔直的缝合线。
连接处用的是近乎透明的丝线,针脚细密均匀得如同绣娘最上乘的绣品。
这得需要多么稳定冷酷的手,和多么异于常人的耐心才能做到。
“嘶……”周围传来士兵们压抑不住的抽气声,有人已经忍不住别过头去干呕。
薛让强行压下心底不断上涌的寒意,声音低沉得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小心收好,用白布裹严实了,立刻送往大理寺!不得有误!”
“是!”亲兵领命,小心翼翼地将人皮重新包裹好,神色匆匆地快步离去。
送走了人皮,薛让没有立刻离开,他开始仔细检查城墙。
东城门楼高达数丈,墙体用巨大的青砖砌成,光滑而陡峭,寻常人徒手根本不可能攀爬。
凶手究竟是如何在不惊动任何守夜士兵的情况下,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这“灯笼”挂上那高高的飞檐的?
他沿着城墙根慢慢踱步,目光扫过每一块砖石。
终于,在靠近悬挂点的城墙垛口下方,他发现了几道乎与砖石颜色融为一体的摩擦痕迹。
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很快,接到消息的大理寺专业勘查人员也赶到了。
他们拿着工具,对着那几道痕迹研究了半天,最后得出了判断:
凶手是使用了一种带有锋利爪钩和倒刺的铁钩类工具。
这种爪钩能轻易地抓住砖石之间的微小缝隙,借助绳索和工具的力量,配合使用者自身的能力,才能攀上如此高的城墙。
“将军,”勘查的官员禀报道:“能用这种工具,在夜间悄无声息地完成攀爬和悬挂,凶手要么身怀不俗的轻功。”
“要么,就是极其善于攀爬之辈,比如……常年与高处打交道的匠人,或者是山里的猎户、采药人...。”
薛让听完,面色更加凝重。
无论是哪种可能,都说明这凶手绝非等闲之辈。
他当即下达军令:“传我将令!即刻起,封闭京城九门!只许进,不许出!各门加派三重岗哨,对所有出入人等,尤其是携带箱笼、包袱、车辆者,一律严加盘查,必须开箱检验,不得放过任何可疑之人!”
“遵命!”传令兵飞奔而去。
命令一下,整个京城的气氛瞬间变得更加紧张。
当天,大量的官兵、衙役日夜不停地在各条大街小巷巡逻,挨家挨户地盘问、搜查,搅得人心惶惶。
与此同时,大理寺内,气氛同样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李杰亲自坐镇,带着经验最丰富的仵作,已经在衙门后院特意腾出的一个密闭房间里,开始检查那盏“人皮灯笼”。
拆下来的人皮被小心翼翼地重新铺在一张铺着崭新白布的长条木台上。
仵作用银针、清水、特制的药水,一寸寸地检查着人皮。
最后确认受害者是生前被活活剥皮的,而且人皮经过了某种特殊药水。
除此之外,他们几乎一无所获。
没有找到任何清晰的指纹,没有任何特殊的污渍。
这凶手的作案方式,谨慎得可怕,几乎抹去了一切个人痕迹。
至于那灯笼的骨架,只是随处可见的竹篾。
用来缝合的丝线,也是市面上最常见的绣线,任何一家绸缎庄、绣坊都能买到。
那用受害者自己头发编成的穗子,除了确认头发属于受害者本人之外,也找不到任何外来的线索。
“凶手心思之缜密,反侦察能力之强,实属罕见。”李杰捻着自己下巴上稀疏的胡须,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疙瘩,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李杰便立刻带着得力干将,亲自去走访那五名失踪姑娘的家庭。
他希望能从受害者本身找到突破口。
然而,走访的结果,却让案情更加迷雾重重。
这五个姑娘,家境各不相同,仿佛是从京城各个阶层里随机抓取的一样。
牛姑娘是东城富商的千金,家境殷实;
第二位是西城一个不入流小官吏家的女儿,算是小康之家;
第三位是南城一位屡试不第的老秀才的独女,称得上书香门第,清贫但体面;
第四位是北城一个普通木匠的闺女,家境一般;
第五位则是东市一家生意不错酒楼老板的女儿。
仔细询问下来,这几位姑娘互相之间根本不认识,无人之间毫无交集,住的地方也分散在京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平时生活的圈子天差地别。
唯一的共同点,都是年方十六岁,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纪,容貌都算姣好,至少在各自生活的区域里,是出了名的俏丽姑娘。
而且,她们都是在深夜,在家中闺房里,神秘失踪的。
诡异的是,家里人就睡在隔壁或者不远处的房间,却都没有听到任何明显的异常动静。
“看来,这凶手不仅身手敏捷,能高来高去,而且心思极为缜密,对京城的地理环境,以及这些目标姑娘的家庭住址、作息规律都极为熟悉。”
李杰对身边的属下分析道,脸色阴沉的吓人。
“他必定是提前进行了长时间、周密的踩点,摸清了每一个目标的行动规律和家庭环境布局,这才能做到如此精准而隐蔽地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