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人皮面具的事,整个京城都笼罩在巨大的恐慌阴影之下。
连带着广粤轩的生意也受到了不小的影响。
往日夜市能开到子时前后,可如今,天色刚刚擦黑,店里的客人就变得稀稀拉拉。
即便有客人,也都是行色匆匆,草草吃几口便结账离去,生怕在夜色渐浓的回家路上,会遇到什么不测。
这天晚上打烊后,二楼的雅间里,几个姑娘围坐在桌前,都没什么睡意。
“太可怕了!剥皮......还做成灯笼挂在城墙上......”
田甜草胆子在几个姑娘里算是大的,此刻也吓得声音发颤,她不停地搓着自己的胳膊。
“这得是多变态、多冷血的畜生才能干出来的事!光是想想,我晚上都要做噩梦!”
一旁的段晚看她脸色发青,赶紧挪了一下椅子靠近了些。
繁星也皱着眉头,手里无意识地用力搅动着她的丝帕。
“一下子抓走五个,还敢这么嚣张地挑衅官府......这说明这疯子根本不怕,他说不定......说不定还会再动手的。”
安昭相对镇定些,但脸色也不好看,她看向一直沉默不语、只是盯着杯中茶水发呆的段俏颜。
“姑娘,薛将军他们......那边有线索了吗?总该有点头绪了吧?”
段俏颜被问得回过神来,她轻轻摇了摇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温热的边缘。
凶手的目标如此明确——十六岁的姑娘。
她下意识地抬眼,目光落在了坐在自己身旁,正抱着一盘糕点,吃得腮帮子鼓鼓囊囊的莫墨身上。
她坐直了身子,目光扫过在场的人,语气严肃地叮嘱道:“大家都听好了,最近非常时期,万事小心!晚上尽量不要单独出门,店里也早点打烊,都别贪晚。”
她顿了顿,加重了语气:“你们几个,晚上睡觉都警醒点,房间的门窗一定要关好,多检查两遍!听到任何不对劲的动静,立刻大声喊人!”
最后把目光转到了安昭身上:“安昭,你明天一早,就跟后厨和前面跑堂的伙计们都交代下去,让大家互相照应着点,晚上结伴回去,或者就住在店里提供的宿舍,千万别落单。”
正说着,雅间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门帘一挑,段午和楼七两人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
两人脸上都没了往日的轻松,尤其是段午,一脸严肃,连口水都顾不上喝,直接开口对段俏颜说道:
“阿颜,这事我通过各种渠道,仔细打听过了,越琢磨越觉得不简单。”
段午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
“这凶手的作案手法,干净、利落、狠毒,而且还带着一种......一种炫耀和挑衅的味道,根本不像是一般的采花贼贪花好色那么简单。”
楼七也在一旁重重地点头,他惯常带笑的脸上此刻满是凝重。
“我在京城这么多年,三教九流的事听过不少,可像这般周密、这般骇人听闻的勾当,真是头一回碰上,这凶手,绝不是普通人。”
两人的话,让本就沉重的气氛,更加压抑了几分。
京城的大门关得死死的,两只耗子想溜出去都得被盘问祖宗三代。
官兵们查得那叫一个严,就差把过往行人车马的行李一件件拆开看了。
老百姓们怨声载道,出门办个事比登天还难,可谁也不敢明着抱怨,毕竟是为了抓那杀千刀的凶手。
但邪门的是,一点的线索都没有查到。
剩下的那四个失踪姑娘,依旧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整个京城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里,谁也不知道,第二个受害者会什么时候出现。
朝堂之上,压力一天比一天大。
皇上天天派太监到薛让和李杰那催问进展,那太监传话的语气一次比一次硬,脸一次比一次冷。
民间更是谣言四起,传得都没边了。
有说那采花贼根本不是人,是深山老林里修炼成精的狐妖,专门出来吸食少女的精气增补道行。
有说得更玄乎,是什么前朝没死干净的余孽在作怪,用那人皮灯笼施什么邪门的降头术,要诅咒当今朝廷断子绝孙。
更有那胆大的,私下里嚼舌根,直接骂官府无能,白白拿着俸禄,连个毛贼都抓不住,纵容妖孽祸害百姓。
薛让和李杰两人,急眼睛里全是红血丝,几乎是白天黑夜连轴转,困极了就在衙门里找个地方合衣眯瞪一会。
不是他们不尽力,实在是这凶手太狡猾,留下的线索少得可怜。
这家伙不仅心狠手辣,心思还缜密得吓人。
薛让这边,能用的法子都用了。
他增派了一队又一队的巡逻兵,日夜不停地在街上穿梭。
李杰那边也没闲着,带着大理寺那帮人,把五个失踪姑娘的身世,像梳头发似的又从头到尾细细捋了一遍。
她们最近接触过什么人,家里有没有和谁结过怨,甚至细致到查她们家里最近有没有请人修过房子、雇过新的短工或者丫环......凡是能想到的交叉点,都查了个底朝天。
可结果依旧让人沮丧,这几个姑娘的生活轨迹,就像是几条平行线,压根没有交汇的地方。
五天后,段俏颜实在坐不住了,今日一定要出城看看她的香芋地。
段午知道她要出城,实在不放心,现在城外也不太平,便放下手头的事,陪着她走一趟。
马车晃晃悠悠地出了城,轱辘碾在有点泥泞的官道上,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城外这边比城里空旷多了,一眼望过去是大片大片的农田,中间零星点缀着几个小村落,显得格外安静。
可不知怎的,这份安静里头,总让人觉得有点不对劲。
马车在田埂边停稳,段俏颜提着裙摆,一只脚还没踏到地上,眼角的余光就瞥见不远处的树林子边上,那半人高的草丛里,有一团特别扎眼的颜色。
那颜色鲜亮得很,是水红色的,跟周围绿油油的草、灰褐色的土疙瘩完全不一样,绝对不是野外该有的东西。
“三舅舅,你看那边,那是什么东西?”段俏颜心里有点毛毛的,下意识地拽了拽段午的袖子,用手指了指那个方向。
段午正活动着坐麻了的腿脚,闻言顺着她指的方向眯眼一看,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
那确实像是一块料子,看着还是绸缎的,挺新,颜色也鲜亮。
可它那种堆放的样子太奇怪了,软塌塌地堆在那里,完全不像是谁不小心掉落的,倒像是裹着什么东西。
他心里“咯噔”一下,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