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合,太守府书房内,马德望揉了揉酸胀的额角,将最后一本文书合上。
烛火摇曳,在他略显疲惫的面容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
自夫人病逝,这府中便少了几分暖意,多了几分冷清。
他正欲唤人掌灯,门外传来轻柔的叩击声。
“何人?”马德望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父亲。”马文才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他端着一盏刚沏好的热茶走了进来。
他今日从军营回来得早些,听闻父亲仍在书房处理公务,便特意过来探望。
目光扫过父亲眉宇间的倦色,马文才心中微沉。
将茶盏轻轻放在书案上,“父亲操劳一日,喝口热茶歇息片刻吧。”
马德望抬眼看了看儿子,接过茶盏,氤氲的热气暂时驱散了些许疲惫。
“江口军务如何了?”他啜了一口茶,问道。
“已按新定操典加紧训练,军械亦在逐步更换,假以时日,必成精锐。”
马文才答道,语气沉稳自信。他顿了顿,看着父亲,语气转为关切。
“只是父亲还需以身体为重,有些琐碎公务,不妨交由属下们去办。”
马德望摆了摆手,叹道:“如今是多事之秋,江口不稳,朝中亦是暗流涌动,为父岂能安心?”
他话锋一转,看向马文才,“英台的‘病’可好些了?”
他特意在“病”字上微微停顿,目光锐利地看了儿子一眼。
马文才心头一凛,知道父亲或许察觉了什么,但面上不动声色:
“劳父亲挂心,已无大碍,只是还需静养些时日。”
他不想将父亲过多牵扯进他与司马景明的暗斗中。
…………………
与此同时,城西别院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婉娘身着素雅的月白襦裙,未施粉黛,只将一头青丝松松挽起,簪着一支简单的玉簪。
她坐在琴案前,纤纤玉指拨动琴弦,流淌出的并非靡靡之音。
而是一曲清雅中带着淡淡哀愁的《猗兰操》。
琴音袅袅,如怨如慕,在这寂静的庭院中回荡。
司马景明坐在不远处的亭中,闭目聆听,手指轻轻打着拍子。
陈先生静立一旁,低声道:“殿下,婉娘已按您的吩咐,熟记了马太守亡妻的诸多习惯细节。”
“包括她擅长的琴曲、偏好的熏香、甚至说话时细微的语气。”
“嗯,”司马景明缓缓睁眼,看着那个在月光下抚琴的窈窕身影。
嘴角泛起一丝冷酷的笑意,“形似,神也需似。马德望不是寻常人,仅凭一张脸,不足以让他失态。”
“要的,是这种刻入骨髓的熟悉感,是这种……恍如隔世的重现。”
他起身,走到婉娘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记住,你的任务不是刻意勾引,而是让他‘偶然’发现你。”
“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亡妻,让他心生怜惜,进而……产生一种移情般的依赖。明白吗?”
婉娘停下抚琴的动作,微微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阴影。
声音轻柔却清晰:“奴婢明白。奴婢会是一个恰到好处的‘影子’。”
“一个能让马太守感到慰藉,又能让马都尉如鲠在喉的‘影子’。”
她的顺从与悟性让司马景明颇为满意。
“很好。三日后,城西永宁寺有一场法事,马德望为超度亡妻,必会亲往。届时,你知道该怎么做。”
“是,殿下。”婉娘低头应下,掩去了眸中一闪而过的复杂神色。
……………………
栖桐院内祝英台放下手中的账册,揉了揉有些发涩的眼睛。
正欲唤银心再添些灯油,却见银心端着个红漆食盒。
脚步轻快地从前院方向回来,脸上还带着一丝未褪的红晕。
“什么事这般高兴?”祝英台随口笑问。
银心将食盒放在桌上,打开盖子,里面是几样精致的点心。
“小姐,是马石护卫……买了些新式的江南糕点,特意送些过来给小姐尝尝。”
她说着,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去,耳根微微泛红。
祝英台拈起一块桂花定胜糕,状似无意地问道:
“马石护卫?他今日不当值么?怎的送点心过来?”
银心忙道:“他方才换岗,顺路……顺路就带过来了。”
她顿了顿,声音更轻,“他说……说这糕点甜而不腻,小姐应该会喜欢。”
祝英台看着银心那掩饰不住的羞怯,心中了然。
她早察觉马石对银心有意,银心似乎也对那沉默可靠的护卫颇有好感。
只是二人始终恪守本分,未曾逾越。
她微微一笑,不再多问,只道:“确实不错。”
尝了一小块后便再次对着灯烛翻看账册,银心在一旁为她打扇
听闻脚步声,她抬首便见马文才踏着夜色归来。
“怎还未歇息?”他蹙眉,语带关切胜于责备。
“整日装病躺着快闷死了,看看账目倒能舒心些。”
说着祝英台含笑迎上,握住他微凉的手,“夫君今日归来颇早。”
“营中事暂告段落。”他执其手走至窗边,共望院中沙沙作响的梧桐树影。
夜色宁谧,他却忽生感慨,将怀中人揽紧,低声道:
“司马景明阴狠狡诈,无所不用其极。我总担忧,他会从我们最意料不到之处发难。”
祝英台依偎在他胸前,感知其沉稳心跳中一丝不易察的紧绷,柔声应道:
“无论如何,你我夫妻同心,共担风雨。”
说着她似是想起了什么,语气带着几分调侃。
“今日银心拿回来的糕点味道不错,说是马石护卫特意送来的。我看啊,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马文才闻言,冷峻的眉眼也柔和了几分:“马石跟了我多年,人品可靠。若他真有心,倒是一桩好事。”
祝英台点头:“银心那丫头也是好的,就是脸皮薄。”
她说着,目光不经意瞥向窗外,恰看见院门外。
马石挺拔的身影静静伫立,而银心正端着茶水走过去,虽未交谈,但那默默对视的一眼,已胜过千言万语。
马文才也看到了这一幕,他将祝英台轻轻拥入怀中,低声道:
“府里若能多一桩喜事,也是好事。”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更多的是坚定。
祝英台依偎在他胸前,感受着他沉稳的心跳,轻声道:
“是啊……只是这府里府外,似乎总不太平。”
她敏锐地感觉到,夫君近日虽然在她面前依旧温柔,但眉宇间总萦绕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凝重。
马文才没有回答,只是将她搂得更紧了些。
窗外,月色朦胧,树影婆娑。
他锐利的目光越过院墙,仿佛要穿透这沉沉的夜色,看清那些潜伏在暗处的危机。
次日清晨,银心端着茶具在经过回廊时。
马石突然窜出,红着脸将手里的香囊往银心怀里一放,便快速的走远。
银心差点被吓到,看着远走的人不免一阵怒嗔!
左右看看无人,红着脸迅速将香囊收进了袖中。
看着马石的背影心里一阵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