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刚停,天色灰白。
那三个靠近的热源在二十米线外停下。其中一人背着个瘦小的身影,像是孩子。他们没再往前,也没举武器,只是站在那儿等回应。
我盯着监控画面,手指搭在对讲机上。苏晨站在我身后,手里握着一根长矛,矛尖还沾着昨夜战斗留下的黑渍。苏瑶已经去准备隔离舱了,她说不管来的是谁,先检查体温和呼吸状况。
我没让她们开门。
昨天的事太清楚。赵强的人装投降,旗杆里藏刀。我们差点被破防。现在安全屋升级完了,但我不可能因为几个人影就放松。
“打开广播。”我说。
苏晨点头,转身进了旁边的广播站小屋。那里原本是废弃厂区的通讯点,被我们修了好几天才通电。设备老旧,但能发信号。
我跟着进去,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黑色录音笔。这是昨晚审那两个俘虏时搜出来的,其中一个不小心说漏了嘴,提到赵强开会时分赃的计划。
我把录音笔插进播放接口。
扬声器发出一声轻响,接着,一个粗哑的声音传了出来:“抢了安全屋,粮食我们分,女人归我!那个医生长得不赖,先轮完再关地窖。”
声音不大,但在空旷的雪原上传得很远。
外面静了几秒。
然后,远处废墟边缘开始有动静。有人从断墙后走出来,有人推开半埋在雪里的铁皮棚。火把一个个亮起来,像暗夜里突然冒出的星点。
他们往这边走。
不是一两个人,是一群。有男有女,穿着破旧的衣服,脸上带着冻伤的痕迹。但他们手里都举着火把,脚步越来越快,最后几乎成了小跑。
我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这些人也听过赵强的广播。他说什么“联合弱者重建秩序”,说什么“林越独占资源,该被清算”。他把自己包装成救世主,把我们说成囤货不救人的恶人。
但现在,他们听到了真话。
录音放完一遍,我又按了重播。
声音再次响起:“……女人归我,小孩没用就扔雪地里冻死,省口粮。”
人群炸了。
有人骂出声,有人把火把往地上一顿。一个中年女人抱着孩子,脸涨得通红:“他上周抢了我的帐篷,还打了我丈夫!原来他是这么想的!”
另一个男人举起一块石头,冲着远处喊:“赵强!你出来啊!当面说这是假的!”
没人回应。
但我看到,北边一栋塌了一半的楼顶上,一道人影猛地站起。他挥着手臂,冲这边大吼,声音断断续续听不清,但意思明白——他在否认。
“那是假的!”他喊,“林越伪造的!别信他!”
是赵强。
他还想挣扎。
我拿起对讲机,走出广播站。
火光映在地上,照出一片橙黄。幸存者们围成半圈,站在三十米外,目光全盯着我。有些人眼神还有疑虑,但更多人已经愤怒。
我举起手中的录音笔,高过头顶。
“这不是我录的。”我说,“是你们中间有人认识的那个‘老李’,赵强的亲信。他随身带着这支笔,记录每次行动分配。昨天他被捕时,掉在通风井旁边。”
人群中一阵骚动。
“老李”确实存在。有人认得他,矮个子,左耳缺了一块,总爱吹牛说自己睡过多少女人。这录音里的声音,就是他。
赵强还在喊,声音变了调:“胡说!那是剪辑的!你们不能光听一段话就定罪!”
没人理他。
火把没有熄灭,反而又多了几支。人们越靠越近,有些甚至走到了十五米线内。他们不再害怕,而是等着看我会说什么。
我看着赵强的方向,声音平稳:“你说这是假的,那你敢不敢出来,当面对质?让他亲自听听这段录音?”
他没动。
我知道他不敢。一旦露面,这群人不会只站着说话。
可就在这时,人群忽然从中裂开。
赵强冲了出来。
他不再是躲在远处叫嚣的样子。他满脸通红,眼睛发狠,右手紧攥着一个玻璃瓶,里面晃着深色液体。瓶口塞着布条,一看就知道是燃烧瓶。
他直奔我而来,速度快得不像个逃了几天的人。
“林越!我烧了你!”他吼着,手臂扬起,就要点燃布条。
我没退。
苏晨早有准备。就在赵强踏进十米范围的瞬间,侧翼传来脚步声。三根长矛从掩体后冲出,呈扇形包抄。
第一根刺向腿部,第二根拦腰,第三根直接顶住他胸口。
赵强扑倒在地,燃烧瓶脱手飞出,砸在雪地上滚了几圈,没碎。布条湿了,点不着。
苏晨一脚踩住瓶子,另一脚压住赵强的手腕。他低头看着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男人,声音很冷:“你说要烧谁?”
周围安静下来。
火把照着雪地,映出一片昏黄。赵强趴在地上,嘴里还在骂,但声音已经发抖。
我走过去,蹲下,把录音笔放到他眼前:“你的人录的,你否认不了。”
他扭头,不想看。
我站起身,对着人群说:“他想杀我,还想烧我们的房子。但他忘了,我们不是软柿子。”
有人鼓掌。
一个老头举起拐杖:“把他绑起来!别让他再害人!”
我看了看四周。火光映在每个人的脸上,有愤怒,有后怕,也有释然。
这时,苏晨递来对讲机。
我接过,按下通话键:“封锁北区通道,防止残党趁乱突围。”
对讲机那头传来应答声。
我还没回安全屋。外面的事没完。
远处,一辆雪地车的引擎缓缓启动,车灯划破灰暗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