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强的皮卡停在五十米外,车灯照着前方那群人。我押着两个俘虏走到铁板防线后站定,短柄斧还握在手里,指节发麻。风雪没停,吹得铁板边缘嗡嗡响。
那五个人从废墟侧面走出来,领头的男人瘸着右腿,左手举着一根木杆,白布绑在顶端。他们走得慢,脚印深深浅浅地压进雪里。
“我们投降。”瘸腿男人开口,声音被风吹散了一半,“赵强死了,没人带我们了。”
我没动。
苏晨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西侧掩体准备就绪,长矛已架好。”
我抬手示意收到,眼睛盯着那面白旗。旗杆是空心的,直径比普通木棍粗一圈。那人握旗的手太紧,关节泛白,像是怕它掉下来。
“扔掉武器。”我说。
他们互相看了几眼。其中一个摘下肩上的背包放在地上,另一个解开腰间的皮套,把一把短刀搁在雪上。动作规整,不慌不忙。
瘸腿男人往前走了两步,举起双手:“我们都照做了。现在能进去吗?外面太冷,有人快撑不住了。”
我抬起猎枪,枪口对准他的胸口。“再往前一步,我就开枪。”
他停下。
十米距离,足够匕首突刺三次。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第二次。上一次通风井偷袭才过去不到十分钟,我的耳朵还在嗡鸣,肩膀被撞得发僵。
雪片打在脸上,凉得刺骨。
“你们怎么离开赵强的?”我问。
“昨晚他开车冲出来,说要撞门。”瘸腿男人喘了口气,“结果你们有酸液弹。他手下两个兄弟被烧伤,车子退到后面。后来他说还要再来,但我们不想打了。有人偷偷商量跑路,被发现了……他就拿枪指着我们,逼我们举着白旗过来。”
他说得流畅,细节清晰。可越是这样,越不像真话。
赵强不会轻易放弃。他昨天刚放话要烧了安全屋,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就死?
“你说他死了?”我问。
“被自己人干掉的。”他低头,“为了抢汽油罐,打了起来。他中了一刀,倒在车里,没再起来。”
我没回应。
对讲机又响了:“林越,北侧通风井封死了,红外线重新接通。另外……发电机电压回升到百分之四十五,勉强够支撑照明和警报系统。”
“明白。”我按下通话键,“保持监控。”
瘸腿男人见我不说话,又往前挪了半步。“让我们进去吧。我们可以干活,修设备,守夜都行。只求一口热饭。”
我盯着他。
他眼神飘了一下,落在身后的白旗上。
就是这个动作——不是看同伴,也不是看我,而是回头看旗子。
我猛地抬手:“退后!全部趴下!”
但他们动得更快。
瘸腿男人手腕一抖,白旗杆底部弹出一道寒光。匕首直冲我咽喉而来。
我向左翻滚,肩膀重重砸在雪地上。匕首擦过防护服颈侧,布料撕裂一道口子。冷风立刻钻了进来。
枪声没响。
我知道不能开枪——这一带积雪厚,子弹可能跳弹。而且其他人还没动手,一旦激化,局面会失控。
我翻身站起时,侧翼雪堆后冲出一个人影。
苏晨。
他手里握着加长过的金属杆,前端焊了尖刃。长矛横扫,直接刺穿袭击者持匕的手臂,把他钉在雪地里。
那人惨叫一声,跪倒在地。匕首脱手,插在离我不到三十厘米的地方。
其余四人全愣住了。
我几步上前,一脚踩住那人的胸口,另一只手抽出匕首。刀刃上有细槽,能藏毒。这种设计不是普通幸存者能搞到的。
“赵强教你的?”我把刀尖抵在他喉咙上。
他咬着牙不说话。
我抬头看向剩下四人:“谁让他这么做的?”
没人回答。
风更大了,吹得白旗来回摆动。那面布已经歪斜,一半垂在杆子上,像断翅的鸟。
苏晨站在原地,长矛仍插在雪地里,牢牢固定住那个受伤的人。他的呼吸很稳,没有因为刚才的动作而急促。他知道什么时候该出手,也知道留几分力。
我对讲机响了:“林越,东南方向皮卡没动静,驾驶员还在车上,但没下车。”
我盯着那辆黑色皮卡。车灯亮着,驾驶座上的人影一动不动。也许根本不是赵强,只是个诱饵。
我又看向眼前这群人。
五个,一个受伤,四个站着不动。他们带来的包都留在原地,里面只有干粮和水壶,没发现爆炸物或通讯器。
但这不代表他们是无辜的。
我弯腰,把匕首收进腰间。“下次,用真的白旗。”
然后我转身,一步步退回铁板防线后。
苏晨拔出长矛,拖着受伤那人往隔离区走。剩下的四个站在原地,没人敢靠近。
我拉开控制室门,回头看了最后一眼。
那面白旗倒在雪地里,旗杆折成两截。四个人围着它站了一会儿,最后慢慢后退,消失在废墟阴影中。
皮卡的灯光熄灭了。
我走进控制室,顺手关上内层防爆门。屋里暖了一些,但暖气片还是凉的。柴油不够,只能优先供给核心区域。
苏晨把俘虏锁进隔离舱,回来时递给我一块压缩饼干。“你还好吗?”
我咬了一口,干得难以下咽。“没事。”
“他们不会再来了。”他说。
我没有回答。
监控画面里,北侧雪地一片空白。南面五十米线外的地面上,有一串脚印延伸出去,中途断了。风正在把雪吹回去,很快就会盖住一切痕迹。
我放下饼干,走到主控台前,调出能源分布图。太阳能板输出功率恢复到正常值的百分之六十,还不够。如果明天还有攻击,我们撑不过三轮酸液喷射。
“准备焊接新的挡板。”我说,“厚度加一倍。”
“材料够。”苏晨点头,“但我建议在外围加一圈倾斜钢板,引导撞击力道。”
“可以。”我说,“今晚做完。”
他转身去拿工具。
我站在屏幕前,看着外面漆黑的雪地。刚才那场突袭太整齐了,像是排练过的。赵强不在明处,但他一定在看。
对讲机突然响了。
“林越。”是苏瑶的声音,“医疗室需要你来一趟。”
我没动。
她又说:“那个孩子醒了,母亲想当面道谢。”
我盯着监控里的黑暗,过了几秒才按下通话键。
“等天亮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