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刚拐过弯,我踩住刹车,盯着左侧屋顶。那人影还蹲在那儿,一动不动。我手摸到刀柄,指节发紧。
几秒后,他退了回去。
我没追。雪太大,视线不清,贸然下车等于送死。我挂挡继续往前,沿着工业区边缘推进。履带压过结冰的路面,发出沉闷的摩擦声。两侧厂房倒塌了一半,钢筋露在外面,像折断的骨头。
半小时后,我抵达接人点。
三个幸存者等在废弃加油站的遮雨棚下,裹着破毯子,脸上全是冻伤。其中一个男人抬手示意,声音哑得几乎听不清:“是……林越?”
我点头,打开侧门。“上车。”
他们动作迟缓,互相搀扶着爬进来。驾驶室后面加了简易隔板,铺了两层保温毯。我把暖风机调到最大,油箱额外接了根管路维持供热。
“还有别人吗?”我问。
女人摇头。“就我们三个逃出来。北边路上……死了很多人。”
我没再问。返程比来时更慢。风雪遮住前灯,我只能靠仪表盘判断方向。途中绕开两处塌方,有一次差点陷进排水沟。直到天完全亮,我才把车开回安全屋b区入口。
苏晨已经在门口等着。
他帮我把三人安顿进临时休息区,又给每人倒了热水。我脱掉外套,肩上的纱布湿透了,血渗出来,在衣服上结了一层薄冰。
“你得处理一下。”他说。
“先看看新来的人。”
其中一人自称是机械工程师,左臂打着夹板,说是被掉落的钢架砸伤。他说话有条理,提到几个老厂区的设备型号也没出错。我看他眼神还算稳,就让他暂时留在工坊区域,帮忙整理工具。
苏晨站在我旁边,小声说:“他昨天说的变电站位置,和咱们记的不一样。”
“我知道。”我说,“让他干活,别离控制台太近。”
上午十点,警戒系统没响,外部摄像头也没发现异常。我靠在椅背上闭眼,脑子还在跑路线图。苏晨去检查柴油泵,我让他顺道看看那个工程师有没有乱动东西。
十二点十七分,我正核对物资清单,听见工坊传来金属碰撞声。
我起身走过去。
工程师背对着我,在翻一个工具箱。听到脚步声,他慢慢转过身,手里多了一把匕首。
刀尖朝下,但他握得很紧。
我停在门口,离他三步远。苏晨从另一侧走进来,手里拿着扳手。
“你想干什么?”我问。
他没回答,突然冲过来。
动作很快,直扑我胸口。我向右闪,肩膀撞到墙,伤口猛地一抽。匕首擦过我的手臂,划开衣服,没破皮。
苏晨从后面扑上去,整个人撞在他背上。两人一起摔在地上,匕首脱手飞出,钉进地板缝隙,颤了一下才停下。
我立刻上前,抓住他衣领往地上按。苏晨翻身骑住他腰,双手锁住他手腕。那人挣扎几下,脖子涨红,但动不了。
“压住他。”我说。
我扯下他脸上的面罩。
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露出来。右眉骨有道疤,延伸到太阳穴。我在赵强帮派的照片里见过这张脸——是他亲弟弟,叫赵岩。
“是你哥派你来的?”我问。
他吐了口血沫,不说话。
“你混进来想做什么?炸柴油罐?还是破坏发电机?”
他冷笑一声,眼睛盯着我,像在看笑话。
我把他拖到审讯椅上,用金属扣锁住手脚。椅子焊死在地面,四角有固定带。苏晨拿来胶带,封住他嘴。
“他刚才翻的那个工具箱,”苏晨说,“里面少了把内六角扳手。”
“去查所有管线接口。”我说,“特别是主泵阀。”
苏晨点头,转身离开。
我站在赵岩面前。“你哥就这么教你做事的?一个人冲上来送死?”
他眼神晃了晃,但还是不开口。
我伸手摸他夹板,用力一掰。
他闷哼一声,额头冒汗。夹板下面是完好的手臂,没有伤。绷带是空的。
“伪装成伤员,好靠近设备区。”我说,“可惜你不知道,真正的工程师不会用左手拧螺丝。”
他扭开头,呼吸变重。
我抓起他的衣领。“你们在广播站外有多少人?通讯节点藏在哪?”
他闭着眼,不答。
我松开手,走到监控台前。屏幕分成四块,分别显示外围围墙、主通道、工坊和柴油库。一切正常。
可我知道不对劲。
这个人太轻易暴露了。赵强不会让亲弟弟冒这种风险,除非……另有目的。
我刚拿起对讲机,准备通知苏晨加强巡逻,窗外突然亮了起来。
不是闪光弹那种爆亮,而是持续燃烧的火光。从东南方向升起,映红了半片天空。
我冲到窗边。
远处一栋三层楼正在起火,火焰从一楼窗口喷出来,黑烟滚滚。那是我们之前标记过的备用物资点之一,存了些药品和净水剂。
还没等我反应,广播系统自动启动。
扬声器滋啦响了一声,接着传出一个熟悉的声音。
“林越。”
是赵强。
“游戏才刚开始。”
我盯着屏幕里的火光,手指按在广播关闭键上。
苏晨从工坊跑进来,脸色发白。“柴油泵没问题,但……储油罐的阀门被人动过。虽然没漏,但接头松了两圈。”
我回头看赵岩。
他嘴角翘了一下。
我走过去,蹲在他面前。“你是诱饵。他们根本不想现在动手,只是想让我们分心。”
他眨了下眼。
我站起来,拿起猎枪。
“把这人关进隔离舱。”我说,“加双层锁。”
苏晨拖着他往外走。经过门口时,赵岩忽然抬头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不像失败者,倒像是在等什么。
我握紧枪柄,看向窗外。
火还在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