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机里的信号碎片持续了不到十秒,随即消失。
苏晨还在调整频率,手指在旋钮上轻轻转动。我盯着北向雷达区的热源标记,那一点红光没有停顿,继续朝我们靠近。距离显示一百二十七公里,方向稳定。
这不是巧合。
广播刚发出去,就有人往这边走。他们不是来求救的。
我转身走向主控台,手指敲下监控系统唤醒键。屏幕一格格亮起,覆盖安全屋周围八百米范围的红外影像逐帧刷新。风雪太大,能见度压得很低,但高清探头仍能捕捉到移动轮廓。
三百米外,三个模糊人影蹲伏在废弃输电塔后。一人架着长筒望远镜,正对准我们的天线阵列和屋顶通风口。另外两人分列左右,手里拿着小型记录设备,时不时低头写点什么。
他们在测绘。
我按下内线对讲机,“b计划启动。”
声音刚落,苏瑶已经起身。她没说话,快步穿过生活区,朝西侧储物通道走去。那里有条暗格,藏了备用医疗包和一支应急镇定剂。她知道该做什么。
“苏晨。”我盯着屏幕,“通风管传感器现在什么状态?”
他立刻调出地下管网图,手指划过几处节点。“主线路正常,但北侧那段去年修补过,密封层有点老化。外面温度太低,胶条可能裂了。”
“现在有没有异常读数?”
他眯眼看了会儿数据流,摇头:“还没动静。”
话音未落,屏幕上三人突然散开。望远镜收了起来,其中一人迅速压低身体,贴着雪地朝通风管方向爬去。动作很稳,明显受过训练。另外两人则往后撤了几步,做出撤离姿态,像是掩护。
我知道这是假象。
真正的威胁在靠近那个老化的接口。
“关主通风阀。”我直接下令。
苏晨按下手柄,系统发出低鸣。主通道的合金挡板缓缓闭合,同时备用氧气循环系统自动接管供气。空气流动声变了,变得更轻、更缓。
“震动警报呢?”
“开了。”他点了确认键,“只要有人碰管壁,三十米内的蜂鸣器都会响。”
我看了一眼三维地图,把通风管那段标成红色。一级警戒区。等这波过去,得安排人下去检查,说不定要重新灌封。
外面三人已经完全分散。爬行那人离通风口只剩四十米,速度放得极慢,每挪一段就停下来观察地面雪层厚度。他似乎在找最薄的位置下手。
我切换到热成像模式。他的轮廓清晰起来,体温集中在躯干和手臂,腿部散热明显——说明防寒装备不够好,或者长时间暴露导致失温。但他还在动,意识清醒。
这不是流浪汉。
赵强那种人不会这么谨慎,也不会分工行动。他们是侦察队,目标明确:摸清安全屋的弱点,准备下次强攻。
我拿起对讲机,声音压得很低:“苏瑶,保持静默,不要出暗格。”
“收到。”她的回应几乎没有杂音。
我又转向苏晨:“把声波驱赶系统调出来。”
他拉出一个独立界面,上面是几段预录音频。平时用来吓退野兽,频率高到人类几乎听不见,但能让人产生强烈不适感。
“先试短频。”我说。
他点了播放。
半分钟后,监控画面里那人猛地一顿,手撑住雪地,肩膀抽了一下。虽然没后退,但动作停了几秒。等声音结束,他才继续往前爬。
有效果,但不致命。
我收回视线。这种程度的干扰拦不住专业人员。他们知道会有防御措施,所以不怕试探。
真正麻烦的是,他们没走。
就算被发现,也不撤离。这意味着背后有支撑,有补给,甚至可能还有后备队伍在远处待命。
这不是踩点,是宣示。
他们想让我们知道——你们的位置,已经被锁定了。
我松开对讲机,走到武器柜前。里面整齐摆着加固长矛、防割手套、带倒刺的捕索。我取出一件防酸雨斗篷,抖开检查扣环是否完好。然后抽出一根短矛,测试握柄的摩擦纹路。
这些不能留在屋里。
如果他们真打算从通风管动手,下次可能带燃烧弹或毒烟。我们必须抢在前面布防,把隐患掐死在外围。
但我不能现在出去。
一旦开门,就是暴露。对方如果有狙击手,三十秒内就能冲进来。而且雪地留痕,走出去的路线会被全程记录。
得等。
等他们自己露出破绽。
我拎着斗篷和短矛回到主控室门口,靠墙放下。装备就放在门边,随时能拿。我现在需要的是耐心,是判断时机的能力。
“林越。”苏晨忽然抬头,“通风管那边数据变了。”
我立刻过去。
屏幕上,北侧接口区域的震动值跳了一下,虽然没触发警报,但确实有外力接触。时间很短,像是轻轻敲了两下。
试探?
还是已经在尝试拆卸?
我看向监控画面。那个人不见了。
刚才趴行的位置只剩下两道浅沟,延伸到通风管下方,然后中断。他钻进了遮蔽区,摄像头拍不到。
另外两人也蹲了下来,背对着我们,像是在通讯。
不对劲。
他们不该这么大胆。
除非……他们确定我们不会出击。
我忽然意识到问题在哪。
我们一直守在里面,所有反应都是被动防御。关阀门、开警报、放声波——全是缩着头挨打的动作。
他们看穿了这一点。
所以敢逼近。
所以我必须改变节奏。
我不再盯着屏幕,转头看向苏晨:“把昨天录的发电机噪音剪一段,三十秒,循环播放。”
他愣了下,“你要干嘛?”
“让他们以为我们在修设备。”我说,“声音从主出口传出去,他们会以为有人要出来。”
他明白了,马上开始操作。
一段机械运转的杂音被导入外部扬声器系统。几秒后,屋外响起断续的轰鸣,像是有人在调试引擎。
我抓起斗篷,套上肩带,把短矛别在腰后。手套扣紧,呼吸面罩挂在颈间。
“你真要出去?”苏晨小声问。
“只到外围。”我说,“他们想看我们开门,我就开给他们看——但不开全。”
我走到气密门前,手指搭上第一道解锁钮。
监控里,那两个蹲着的人果然有了反应。一人回头望向主门方向,另一人开始缓慢移动位置,像是准备拦截。
很好。
我把门开了一条缝。
冷风卷着雪粒冲进来,打在斗篷上发出沙沙声。外面的声音暂时停了。
我站在门内,没有踏出一步。
三秒。
五秒。
我慢慢把门拉开更多,足够让外面看到我的轮廓。
然后——
我猛地将短矛砸向门前地面。
金属撞上冻土,发出一声脆响。雪花炸开,留下一道深痕。
我立刻退回,关门,上锁。
整个过程不到十秒。
监控画面中,那两人同时后退了两步。一人拔出了刀,另一个迅速拉起同伴,朝着来时的方向撤离。地上的痕迹被他们匆忙踩乱,显然失去了耐心。
我知道他们不会再来了。
至少今晚不会。
但这不是结束。
这只是第一次交手。
我脱下斗篷,挂在门边钩子上,手还搭在短矛柄上。
苏晨看着我,屏住呼吸。
我开口,声音很平:“记下他们的接近路线。明天凌晨,我去埋钉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