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把手又动了一下。
我坐起来,手已经握住了床下的枪管。这次不是错觉,门外有东西在靠近。
我没出声,慢慢把枪抽出来,靠墙站起。脚步很轻,贴着墙边移到门口。苏晨的房间没动静,苏瑶那边也安静。
门缝底下透进一丝冷气,像是外面的风钻了进来。
我屏住呼吸,伸手摸向门锁。金属冰凉,但没有震动。这扇门从内部锁死,除非有人用工具撬,否则不会自己转动。
可那声音又来了。
布料擦过墙面,很慢,一下,停住,再一下。
像有人贴着门站着,不敢敲,也不敢走。
我突然拉开门。
走廊空着。
手电光扫过去,地面干净,没有脚印,也没有水渍。通风管道低低地响着,空气流动正常。
我走出去两步,抬头看监控探头。红灯亮着,画面应该在录。
回身时,发现门框边缘有一道浅痕,像是被什么蹭过。
我蹲下检查,手指摸到一点纤维,灰色的,和我们穿的衣服不一样。
还没来得及细看,头顶的温控警报响了。
“主通道温度下降,当前零下十八度,持续降低中。”
声音冷静,像在播报天气。
我立刻转身进屋,抓起外衣穿上。这不是普通降温,太快了。昨天还维持在零下二十度左右,现在六小时内掉了两个级别。
我冲到主控台,屏幕上的曲线往下砸,像断了线的坠物。外墙传感器全部报警,通风口开始结霜。
“苏晨!苏瑶!”我喊出声。
两人几乎同时出现。苏晨穿着厚毛衣,手里还拿着记录本。苏瑶披着毯子,脸色发白。
“怎么回事?”她问。
“温度崩了。”我说,“准备应急加热。”
苏晨冲到电源柜前,拉开盖板检查线路。柴油发电机还在运转,但供暖系统压力不足。他盯着仪表盘看了两秒,抬头说:“散热不够,热量散不出去,全堵在机房。”
“改循环。”我说,“把主机余热导出来。”
他点头,转身去拆空调管道。动作很快,扳手、接头、密封圈一样样拿出来。我知道他在想什么——上次改造无线电设备时,他就试过用废热驱动小型电机。
十分钟内,他接通了三根主管道,从发电机散热口引出热水流进地下回路。我们之前铺过一圈旧暖气管,是为防万一,现在正好用上。
水流启动时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像是管道在适应压力。
等了五分钟,主室温度开始回升。
“五度。”苏瑶看着手持仪说,“还在往上走。”
“够了。”我说,“先稳住核心区。”
她去翻医疗柜,拿出几支营养剂,给我们每人一支。液体有点温,喝下去后胃里暖了一些。
“皮毛睡袋拿出来了。”她说,“再降下去,就得全员缩进去。”
我没说话。燃料有限,这么烧撑不了几天。我们必须找到别的热源。
天快亮时,苏晨带回一张图纸。是他昨晚画的,标了地下十米范围的岩层结构。
“这里有断层。”他指着一处说,“前世资料提过,这一带地质活动不算死寂。如果能打一口井,说不定能碰到地热。”
我看懂了他的意思。
“你是说往下发?”
“对。”他说,“不用太深,只要找到稳定热源,就能建循环系统。”
我考虑了几分钟。风险不小,地下作业一旦塌方,救援都来不及。但我们没得选。
“先做支撑。”我说,“你负责设备改装,我和苏瑶清现场。”
接下来十二小时,我们轮流干活。
苏晨把电钻改成冲击模式,加装液压顶杆。我和苏瑶清理出一间废弃仓库,打通地板,露出下面的岩石层。
第一锤下去,火星四溅。
石头硬得超乎想象。我们用了三个小时才凿出半米深坑。地下水开始渗出,混着泥沙往外冒。
“再往下会更湿。”苏瑶提醒。
“必须继续。”我说,“上面扛不住这种低温。”
我们轮班掘进。每挖一段,就用钢架固定坑壁。苏晨做的支架很牢,四角卡进岩缝,能承重。
第三轮换我下去时,空气明显变了。不是暖,但不再刺肺。我用手贴岩壁,感觉到一点热度。
“有反应。”我喊上去。
苏晨顺着梯子下来,带了测温仪。他贴住石面看了几秒,抬头笑了:“十二度三,稳定。”
“够用。”我说。
他立刻开始规划导热管布局。铜管最理想,但我们库存不多。最后决定用双层铝管加隔热层,先铺主干道,后续再扩展。
回到地面时,外面已经完全封冻。监控显示,气温停在零下五十度整。风速超过每秒二十米,吹在建筑上像撞墙。
我们谁都没说话。
这种冷不是短期现象。它不会退,只会更糟。
晚上,我们围在主控台前。房间里有暖气,但没人脱外套。苏瑶煮了一锅汤,是用军粮里的肉粉和真菌块熬的,冒着热气。
我们一人一碗,慢慢喝。
苏晨吃完后没走,坐在操作台前摆弄无线电。天线增益调到了最大,频率自动扫描。
“试试看有没有信号。”他说。
我本来没抱希望。这种天气,电磁波都会扭曲。
但他调到某个频段时,喇叭里突然传出声音。
清晰,平稳。
“我们是军方第七科考队,被困于北纬41°冰原站,请求支援……重复,请求支援……”
我们全都静了下来。
苏瑶放下碗,凑近听。那声音不像求救,也不像陷阱。语调专业,背景安静,只有轻微电流声。
“是真的。”她说。
苏晨盯着波形图:“信号强度稳定,不是录音循环。他们在实时发射。”
我看向通讯键。
按下去就能回应。但我们不知道对方是谁,也不知道他们有多少人,带不带武器,是不是真的需要帮助。
更重要的是,一旦暴露位置,就可能引来更多麻烦。
“别急。”我说。
苏瑶戴上耳机,把音量调低。她反复听那段话,连每个停顿都记下来。
“他们说‘冰原站’。”她抬头,“这个名称我没听过。”
“可能是新建的。”苏晨说,“或者代号。”
我盯着屏幕。波形一直跳动,说明信号持续。
这不是假的。
也不是偶然。
他们知道怎么在这种环境下保持通讯,说明有技术,有资源,甚至可能有基地。
“为什么不自己突围?”我问。
“出不去。”苏晨说,“这种温度,任何车辆都动不了。他们要是有直升机,早就飞走了。”
苏瑶轻轻说:“也许他们只剩最后一点能源,只能发信号。”
房间里安静下来。
汤碗还在桌上,表面结了一层薄膜。
我站起来,走到地图前。北纬41°在北方三百多公里,穿过两座废弃城市和一片冻湖。路上全是积雪,看不到路基。
去不了。
至少现在去不了。
但我们可以听。
“保持监听。”我说,“不要回复,也不要切断。”
苏晨点头,调整了接收模式。他设了个警报,一旦信号中断或变频,就会提示。
我们三人没散。
我坐在主控台前,手指悬在通讯键上方。苏瑶半蹲在我旁边,耳机贴耳,眼睛盯着频率条。苏晨双手搭在设备外壳上,身体微微前倾。
屏幕上的波形还在跳。
那句话又开始了。
“我们是军方第七科考队,被困于北纬41°冰原站,请求支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