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晨把假信号器的外壳拧紧,手指在接缝处摸了一圈。胶带贴得平整,没有翘边。
我站在主控台前,盯着屏幕上的电压读数。数值从跳动到稳定,持续了整整十秒。
“这次没问题。”他说,“稳压器起作用了。”
我没点头,走到工具柜前取出两块电动车电池。外壳有刮痕,但电芯完好。我把它们并联接进电路,再用隔热布裹住整个模块。
“能撑多久?”
“四十八小时以上。”他低头检查焊点,“如果风不大,太阳能板充电效率够用。”
我们之前试过三次。第一次短路,警报响了半分钟。第二次供电不足,录音只播了七分钟就断了。第三次红外触发延迟,声波没对上节奏。
不能再出错。
我把防水箱打开,先把供电模块放进去,再塞进扬声器和主控板。最后盖上盖子,用手按实密封条。
“走吧。”
外面天还没亮。通道门开启时发出低沉的摩擦声,我们一前一后进入地下管网。
水在脚边流动,不到脚踝深。手电光打过去,能看到前方管道壁上有裂纹,但结构还算完整。
“三段塌陷区。”我低声说,“按原路线走不通。”
苏晨跟在我后面,背着防水箱。他的脚步很稳,没被积水影响。
我们拐进一条通风竖井。梯子锈得很厉害,踩上去会抖。我先爬,每一步都确认踏点牢固。爬到顶部,拉开盖板,冷风立刻灌进来。
雷达站就在前面三百米。
空地边缘堆着报废车辆的残骸。铁皮歪斜着,像是被人翻找过。我们贴着墙根移动,绕到建筑背面。
预定支架已经倒了。一根横梁砸在地上,断裂处露出锯齿状的金属茬口。
“只能重新搭。”我说。
苏晨放下箱子,从背包里拿出扳手和螺栓。我们找了三根完整的铁管,插进地上的固定孔,用角铁连接成三角架。他爬上去调整扬声器角度,让它朝向西北方向。
“这样声音能传得更远。”他下来后说,“风向也合适。”
我从箱子里取出几件旧防寒服,塞进填充物,挂在架子周围。又放了两个假人头盔,位置错开,看起来像有人巡逻。
手电定时装置装在墙角。每隔五分钟闪一次光,模拟值守动作。
“信号发射频率?”他问。
“调低一点。”我说,“让他们以为是弱源,不敢靠近太快。”
他蹲下操作主板。屏幕上跳出参数设置界面。我看着他按下确认键。
测试启动。
喇叭里传出咳嗽声,接着是模糊对话:“……温度降得太快……坚持不住了……”
脚步声由远及近,金属门关闭的闷响。
停顿五秒,重复播放。
我听完一遍:“像真的。”
“功率最低档。”他说,“覆盖范围两百米内。”
“够了。”
我们把备用电池组接上太阳能板,再埋好线路。所有接口都用防水胶带缠紧。
“自毁程序设好了。”他指着主板上的计时器,“一旦外部强行拆解,电路反冲,主板直接烧毁。”
我看了眼时间。离天亮还有两个小时。
“撤。”
回去的路比来时快。我们没再走竖井,改道穿过一段废弃电缆沟。沟底干燥,两侧封闭,适合隐蔽通行。
回到安全屋,我第一时间检查主控屏。红外监控画面正常,没有异常活动标记。
苏晨脱下外套,坐在操作台前。他打开记录本,开始写设备参数。每一项都核对两次。
“频率锁定在402.8。”他说,“他们要是用定向追踪,会误判信号来自西北。”
“乱一点好。”我说。
他抬头看我:“你觉得他们会来吗?”
“会。”我说,“只要他们还想活。”
话音刚落,屏幕右下角弹出提示:监测区域出现热源移动。
时间显示凌晨三点十七分。
我立刻起身站到主控台前。苏晨合上本子,手指悬在启动键上方。
画面切换到热成像模式。三个红点正接近雷达站外围。他们走得慢,手里拿着探测仪,明显是在搜寻信号源。
“进来了。”他说。
我点头:“启动。”
他按下按钮。
瞬间,假信号强度提升,循环加快。咳嗽声、脚步声、金属碰撞声密集叠加,形成混乱的生存噪音。
同时,隐藏在地面下的声波装置全功率释放。高频脉冲以不可听频段扩散,直击电子元件。
监控画面里,三人同时停下。其中一人手中的探测仪屏幕闪了几下,熄灭。另一人拍打耳机,没有任何反应。第三人试图后退,但设备已经失灵。
他们开始慌乱。
就在这时,地面松动的木板突然掀起。几根尖刺从下方弹出。最前面那人脚踝被刺穿,当场跪倒。
另外两人想扶他,却被绊住。他们甩开杂物,往出口跑。
可出口处的地砖也被动了手脚。一块看似完好的水泥板下连着拉绳。一人踩上去,板子翻转,整个人摔进坑里。坑底也有钝刺,虽然不深,但足够造成伤害。
最后一个站着的人终于意识到不对。他转身要逃,却发现耳机彻底失效,通讯中断。
他们在原地打转。
我观察他们的行动轨迹。没有人组织指挥,没人使用备用方案。只是本能地躲避、挣扎、互相拖累。
“不是专业队伍。”我说。
苏晨盯着屏幕:“就是一群抢资源的。”
我没有下令追击。陷阱的目的已经达到——摧毁设备,制造混乱,让他们失去追踪能力。
“切断所有连接。”我说。
他拔掉主控台上的数据线,关闭远程信道。监控画面变成黑屏。
安全屋恢复安静。
我走到日志终端前,输入一行字:“科技不是武器,而是陷阱的眼睛。”
然后关掉电源。
内室的灯还亮着。我走进去,脱下外衣挂好。身上有些凉,但心跳平稳。
苏晨留在主控室。我听见他打开档案柜的声音。钢板刻录机启动,发出轻微震动。
他在备份这次的布设参数。
我靠在床边闭眼。耳朵还能回放那段咳嗽声,重复的对话,还有金属门关闭的闷响。
那些声音现在都没了。
安全屋的门锁自动落下,发出一声轻响。
苏晨的脚步声从外面走廊传来,越来越近。
他停在我的门外。
“明天还要检查其他点位。”他说。
我没有睁眼。
“先睡。”我说。
他转身走了。
我听见他进自己房间,关门,然后是床板受力的吱呀声。
整个地下堡垒只剩下设备待机的微鸣。
我睁开眼,看着天花板上的通风口栅格。
它一动不动。
外面的世界正在变冷。
但我这里,空气流动正常。
我坐起来,打开床头柜抽屉。里面有一包未开封的压缩饼干。生产日期是灾变前三个月。
我拿出来,放在桌上。
然后重新躺下。
这一次,我听得更清楚。
苏晨的呼吸变得均匀。
隔壁房间的灯熄了。
我闭上眼,数着自己的心跳。
一下。
两下。
三下。
直到意识下沉。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突然醒来。
门口有动静。
不是敲门,也不是脚步。
是门把手转动了一下。
很轻。
但我听到了。
我睁开眼,没有动。
房间里漆黑一片。
我盯着门缝。
那里什么也没有。
我慢慢坐起来,伸手摸向床下的枪。
手指碰到金属的时候,门外又响了一声。
这次是衣服蹭过墙面的声音。
很近。
就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