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机里的声音还在回荡。
“孩子发烧了……不知道能不能撑过去。”
我手指停在发送键上,没按下去。苏瑶站在我旁边,呼吸很轻,但她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她想帮。
“我们有退烧药。”她说,“至少能告诉他们怎么用。”
苏晨也在操作台前抬起头:“他们用了我们的净水法,不是随便乱说的。是真的在照着做。”
我没说话,把那段语音又放了一遍。背景里的风声、咳嗽声,还有那个女人最后那句几乎听不清的话,都太真实了。可越是真实,越让我心里发紧。
我打开加密音频模板,开始输入药品剂量和使用间隔。手指敲下回车前,接收器突然响了。
不是语音。
是一串数字编码,规律清晰,频率稳定。
苏晨立刻调出解码程序。几秒后,屏幕跳出一行字:
**提供坐标,共享物资,否则七十二小时后全频段广播你们的位置。**
我直接切断了发射模块的电源。
整个主控室安静下来。
苏瑶盯着屏幕看了两秒,声音变了:“他们是冲着我们来的。”
“不是幸存者。”我盯着那行字,“是盯信号的猎人。”
上一次有人靠广播找落单团队,是在灾变第二周。三天后,城南的避难所被清空,门板上用血写着“不合作的下场”。
我不想让这种事再发生。
“他们知道我们能听懂摩尔斯码,还特意用了加密格式。”苏晨低声说,“这不是普通人能搞出来的设备。”
我起身走到地图前。民用应急波段覆盖范围广,但信号源方向可以反推。刚才那串编码带有微弱的跳频特征,说明对方有军用级收发器。
“他们已经在查我们了。”我说,“现在断联,还能争取时间。”
“那广播呢?”苏晨问,“还播吗?”
“停掉。”我走到无线电台旁,拆下主天线接口,“所有对外信号暂停,包括循环播报。”
苏瑶没反对,但她转身去了医疗区,拿出一个空药盒,在上面写了几个字:儿童退烧剂量参考。她把它放在桌上,没再说什么。
我知道她在想什么。
可安全屋不能冒险。一旦位置暴露,赵强那样的人会成群结队地来。我们挡得住一次,挡不住第二次。
“他们要的是物资。”我说,“但我们交出去一点,就会被盯死。”
苏晨忽然站起来:“我们可以骗他们。”
我和苏瑶同时看他。
他指着地图东郊的方向:“废弃雷达站。那里有旧通讯塔,结构完整。我可以做个假信号源,让他们以为我们在那儿。”
“怎么做?”
“用报废收音机主板拼个发射器,加上电池组和定时电路。功率调低,只发咳嗽声、脚步声这类生活噪音。他们监听到,自然会去那边查。”
我盯着地图看。雷达站离我们实际位置有十一公里,中间是大片塌陷区,车过不去。真有人去搜,只能步行深入。
“不够。”我说,“光有声音不行。他们不会轻易相信。”
“那就加点别的。”我走到工具柜前,翻出几个备用扬声器和录音模块,“布个声波陷阱。人在十米内靠近,自动播放枪声和喊话。”
苏晨眼睛亮了:“还能放几个假人,穿防寒服,摆成巡逻的样子。夜里用手电扫一下,像有人值守。”
“发电机带过去不方便。”苏瑶提醒。
“不用发电。”我说,“用太阳能板配蓄电池,够撑两天。如果他们真动手,设备就自毁——短路烧主板,现场只剩焦味和残片。”
计划开始成型。
我们清点手头能用的东西。两块报废主板、三个小型扬声器、一卷绝缘胶带、五节高容量电池。苏晨开始焊接收发器,我把录音模块重新编程,录入提前录好的环境音:咳嗽、金属碰撞、低语。
就在他接最后一根线时,主控屏闪了一下,红灯亮起。
我瞬间拔出手枪。
苏瑶抓起桌上的医疗包后退一步。她的动作很快,但我看得出来,她是在防万一。
三秒后,系统恢复正常。
“抱歉。”苏晨松开焊枪,“正负极接反了,触发了短路保护。”
我没收枪,等心跳稳下来才开口:“下次断电操作。”
他点头,脸上没有笑,但也没辩解。
我们继续组装。这次每一步都确认线路状态。半小时后,假信号器完成。外壳是用铁皮罐改装的,看起来粗糙,但测试时发出的声音很逼真。
“播放顺序设好了。”苏晨按下启动键。
喇叭里传出一阵咳嗽,接着是模糊的对话:“……温度降得太快……坚持不住了……”
停顿几秒,又有脚步声由远及近,然后是金属门关闭的闷响。
我听完一遍,点头:“像真的。”
“功率可以调到最低。”他说,“只覆盖雷达站周边两百米,不会引起远处注意。”
“明天送出去。”我看向地图上的路线标记,“走地下管道最安全,避开主街和塌方区。”
苏瑶一直没说话。她坐在角落,把几包维生素片、半支抗生素和一管退烧凝胶装进一个小塑料袋。封好后,贴上标签:紧急药品,勿拆。
她放在我面前。
“如果他们真是为了孩子。”她说,“这些至少能拖几天命。”
我看着那个袋子,没动。
“不会让他们靠近这里。”我说,“也不会让任何人拿走它。”
她没争辩,只是轻轻把袋子推进我手边。
“我知道。”
我们重新检查了所有设备。假信号器、声波陷阱、供电模块,全部打包放进防水箱。运输路线定了三条备选,都是废弃管网,监控死角多。
夜深了。
主控室只剩下仪器的滴答声。天线指示灯熄灭后,整个房间陷入昏暗。我们没开大灯,只留操作台前一盏小灯。
我站在地图前,手指划过从安全屋到雷达站的路径。七个拐点,三处积水段,一处需要攀爬的竖井。每一步都要精确。
苏晨在记录设备参数。他写得很慢,每一项都核对两次。
“频率锁定在402.8。”他说,“如果他们用定向追踪,会误判信号来自西北方向。”
“够乱就好。”我说。
他抬头看我:“你觉得他们会来吗?”
“会。”我说,“只要他们还想活。”
门外传来一声轻响。
不是警报,也不是风声。像是金属支架松动,轻微震动了一下管道壁。
我们都停住了。
苏晨的手慢慢移向桌下的扳手。苏瑶站起身,没动医疗包,而是把手伸进了外套口袋。
我走到门边,贴墙蹲下,手指搭在门锁上。
外面静了几秒。
然后,又是一下震动,比刚才更轻。
我缓缓吐出一口气。
“老建筑。”我说,“撑得久了,总会响。”
没人回应。
我回头看向操作台。苏晨还在写参数,笔尖划过纸面,发出沙沙声。
我走回去,拿起那个装着药品的小袋子。
撕开胶带,倒出里面的药。
撕碎说明书,把药片一颗颗碾成粉末。
当着他们的面,把粉末倒进废液桶,浇上清洁剂。
“这是规则。”我说,“谁也不能破。”
苏瑶看着我,眼神没变。
她点点头。
苏晨合上笔记本,把假信号器的开关拨到“待命”。
“明天出发。”他说,“我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