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姜屿棠僵在原地,声音变得有些尖锐,难以置信问:“他......他已经把人杀了?”
姜怀玉隔着一段距离细细打量了一会儿,才沉沉“嗯”了一声,语气凝重:“喉咙被放血了。”
杀鸡放血的画面浮现在姜屿棠脑海中,她不禁打了个哆嗦,却也满心困惑。
程兰舟为何要这么做?拷问本是严谨事,多轮换人、反复核对才能挖尽情报,这么快就杀人,倒像是......杀人灭口。
难道他从女人嘴里问出了什么不能让其他人知道的重要信息?
带着疑惑两人回到营地,姜讼之上前询问:“怎这么快就回来了,问出来什么没?”
姜怀玉不满地将木棍扔到地上,沉声道:“人早就没了气,还问什么。”说完,狠狠瞪了程兰舟一眼。
程兰舟像是没看见他的眼神,仿佛这件事与自己无关,只是淡淡吐出两个字:“上路了。”
经过几番磨难后,队伍的人数又少了一层,姜家人难民有些愧疚,毕竟灾难是因他们而起。
姜屿棠沉闷地赶路,眼神时不时停留在程兰舟矫健的背影上。
这个男人,沉稳得严丝合缝,做事不留半点把柄,若是他真有什么事想隐瞒,旁人怕是半点都查不出来。
她忍不住苦笑着摇了摇头,早上还义正言辞说两家不该相互猜疑,转头自己就开始怀疑起他了。
不过也不是全然没好事,经过这一番折腾,藏在队伍里的暗人已经被彻底清除,没有了潜在的眼线和威胁,接下来去往儋州的路上,总归是能安全几分。
午时休息,姜盛安忽然喊姜屿棠到跟前。
姜屿棠心里一紧,还以为姜盛安哪里不舒服,从昨夜开始脸色便不对劲,满脸担忧地走过去蹲下身。
“爹,你喊我?”
谁知姜盛安抿了下唇胡须微颤,压低声音,神情严肃得紧:“棠儿,你老实说,你跟那个顾文潇还有没有联系?”
姜屿棠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反应过来后,眼里瞬间涌满失望,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声音低得像呢喃:“爹......连你也不相信我吗?”
姜盛安看着女儿眼底的失落,心顿时揪痛起来,连忙解释:“爹不是不相信你,是你太单纯了,爹怕你被有心人利用,吃了亏还不知道。”
姜屿棠勉强扯了扯嘴角,摇了摇头:“你们放心,女儿没有做再让大家失望的事。”
说完,没等姜盛安再说下一句话,她便转身走开,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独自坐了下来。
九月的天气渐渐转凉,清凉的风吹在脸上,带着草木的气息,可姜屿棠却感受不到半分惬意。
她收拢双腿,把半张脸埋在膝盖里,鼻尖一酸,忽然涌起一股强烈的想回家的念头。
回现代的家,还有个信任与疼爱自己的爷爷。
她忽然有些迷茫,不明白自己留在这个陌生的书中世界,拼尽全力保护这一大家人,究竟是为了什么?
她的最初目的难道不是为了换取值钱的古物吗,究竟是何时改变,牵挂起这里的人?
旁边忽然传来衣物摩擦的声音,有人坐了下来。
她目光斜斜瞥了一眼,是姜肃闵。
两人就这么静静坐着,谁也没说话。姜屿棠心里烦躁,不想搭理人,便把头转向另一边,望着远处的柳树发呆。
又过了好一会儿,姜肃闵才轻轻动了动,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递到她面前。
玉佩是暖白色的,雕着简单的兰草纹样,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是姜盛安一直挂在脖上的那枚,有几次替他换药擦拭身子时看到的。
姜屿棠闷闷不乐地挪回目光,声音也闷闷的:“干嘛?”
姜肃闵晃了晃手里的玉佩,语气平淡:“这是爹让我拿给你的。”
“给我?”姜屿棠不解地抬眼看向玉佩,眼里还带着未散的失落。
见她这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姜肃闵眉头一皱,直接把玉佩塞进她手里,恨铁不成钢地解释:“爹是担心你被那商人忽悠了。”
“天下没有掉馅饼的事,那人不可能白白给我们好处。若是欠了人情,回头说不定要拿命来还。爹让你下次见商人时,把这玉佩抵给人家,能用钱结清的交易,别用人情牵扯。”
姜屿棠呆愣地看着掌心的玉佩,大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玉佩上似乎还残留着姜盛安的余温。
两人的目光定在玉佩上,姜肃闵语气里带着点生气又有些无奈。
“这块玉佩是爹祖祖辈辈传下来的,现在我们身上也没别的值钱东西,否则爹也不会舍得用它来抵押。”
听到这番话,姜屿棠心里的苦涩像泉水般涌了上来,她深吸一口气,压下鼻尖的酸意,把玉佩重新塞回姜肃闵手里:“不用,你还给爹吧。”
“啧。”
姜肃闵不满地又把玉佩塞回她掌心里:“要还你自己去还,我只是个传话的。”
姜屿棠握着玉佩发愣,直到队伍快出发时,才轻声开口:“四哥,你也觉得我嫌疑大吗?”
姜肃闵身形一顿,皱着眉看她,斟酌了片刻才回答:“以前怀疑过。”
姜屿棠歪着头,愣住了:“以前?”
他接着说道:“你以前又矫情又做作,后来忽然像变了个人似的,我当时确实怀疑过你居心叵测。但上次霍乱,看到你不管不顾身份,拼尽全力救那些流民时,忽然又觉得你似乎真的长大了,也信你是真心想护着这个家。”
说完娇气的话,姜肃闵不自在地伸手揉了揉她的头,转移尴尬。
姜屿棠感动地看着他,眼眶微红:“四哥......”
姜肃闵却忽然收回手,一脸嫌弃地在衣服上擦了擦:“你这头该洗了,全是油和灰。”
好好的感动气氛,被姜肃闵这张毒嘴搅得稀碎。
姜屿棠气得直接用头顶着他的胳膊往前跑,非要把头上的灰都蹭到他衣服上才罢休。
打闹归打闹,洗头的事她倒是真记在了心上。
当天的路程走完,营地扎好后,她就揣着一块香皂,往河边走去。
夕阳把天边染成了橘红色的火烧云,映得河水都泛着暖光。
她找了块平整的石头坐下,将乌黑的长发轻轻梳开,然后小心翼翼放进水里。冰凉的河水漫过发丝,带着淡淡的水草气息。
她低头看向水中的倒影,这还是穿越过来后,头一次认真观察原主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