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面的波浪渐渐抚平,宛如一面神色的铜镜。
眉眼间和现实里的自己有八分相似,不一样的是那股子青涩的古典气质,还有年纪沉淀出的不同感。
细想,原主也才十六岁啊,这个年纪,放在现代还坐在高三的教室里埋头苦读,可在古代,却早到了成亲的年纪。若不是和程兰舟感情不合,换做普通人家,怕是孩子都有了。
水面上,那张脸清纯又白皙,右眼下那颗小小的痣格外显眼,活脱脱一个标准的古典美人。就算此刻头发乱糟糟、身上沾着灰,也难掩那份清秀。
姜屿棠看着看着,忽然升起一丝惋惜。
好好一个的太傅千金,本该锦衣玉食、无忧无虑,却因为一场爱而不得的执念,落得被流放的地步。
“哎。”
她轻轻叹了口气,掬起一捧水,浇在头发上,将香皂打出泡沫抹到头发上,清香渐渐在水面散开,和晚霞的暖意缠在一起。
姜屿棠嘴角带着笑意,为此时的惬意,也未自己脑补出的“美人洗头图”得意。
她正用木梳梳理泡软的发丝,就见几个流民朝她笑着打招呼。
“姜姑娘洗头呢?可别着凉了。”
她都一一笑着回应,指尖划过柔顺的发丝,忽然反应过来:不知不觉间,自己竟在流民队伍里有了些声望。
大多流民都是在霍乱时认识她的,救了不少人的命,这份恩情记在众人心里,对她发自内心的敬佩与感激。
这感觉倒像现代大学里备受敬重的老教授,走到哪儿都有人亲切问候。
她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收获这份荣誉,嘴角不禁勾起一丝感慨的笑意。
但没高兴多久烦恼便来了。
原主的头发又长又密,沾了水后重得压脖子,在没有吹风机的古代,想晾干简直是难题。
她随便拿着粗布毛巾裹了两圈,只露出半张小巧精致的脸,活像个阿拉伯人。
回到营地,就听见家人一阵闷笑。
“哎哟,这是偷了鸟巢?”姜怀玉笑着指了指她裹得鼓鼓囊囊的头。
姜屿棠剜了他一眼,故作娇气地请哼一声,抚上头顶的粗毛巾:“你也为我着迷吗?”
姜怀玉瞬间掉了一地鸡皮疙瘩:“我看你是骨头痒痒了。”
程兰舟正蹲在火堆旁拾掇柴火,余光瞥见她的侧身,脖颈处的粗布衣衫被溅湿,晕开一小片深色,几缕发丝慵懒地贴在白净的脖颈上,宛如精心绘制的瓷器。
他喉结动了动,快速挪回目光,手里拾柴火的动作越发利索。
“你们别笑了!”姜屿棠伸手拍了拍头上的毛巾,无奈道,“这头发重得快把我脖子压断了。”
朱氏笑着打趣道:“别身在福中不知福,我们还羡慕你这头发呢,乌黑柔顺。”
赞美的话效果显着,姜屿棠难免有些得意:“那倒是。”
自从解决了藏匿在队伍的暗人后,路上的麻烦果然消停了不少。
流民们一路往北,越靠近荒山野岭,人烟便越发稀少,以往还能遇到几个村落,如今连山寨土匪都见不着半个。
除了中途经过一座城池时,停下补充过一次物资,这半个月的路程竟异常顺利。
姜屿棠坐在铺好的竹席上,悄悄翻了翻怀里揣着的书,琢磨差不多该回现代一趟了。
姜肃闵脚步轻快地从解差那边回来,脸上带着几分松懈的神色。
“跟大家说个好消息,我刚才同解差聊了会儿,说明天就能抵达下一座城池。这估计是我们流放路上最后一次补给了,过了那座城,再走十日就能到儋州了。”
“真的?”云氏惊喜地抬起头,眼里满是期待。
众人闻言都难掩激动,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起来。从最初被流放时的落魄狼狈、整日惴惴不安,到如今对新生活的向往。
姜盛安压了压手,语气沉稳地鼓励道:“大家再撑一段时日,等到了目的地安定下来,一切就都好了。”
姜屿棠听到明天要经过城池,眼睛顿时就亮了。
明日是最后一次途经城池,正是个绝佳的机会。
她打定主意,今晚回一趟现代,多带些便于携带的物资和现代小物件,等明日到了城里,便能拿些新奇玩意儿换些古物。
夜幕降临,营地里跌宕起伏的呼噜声,衬得四周格外静谧。
姜屿棠悄然睁开眼,借着微弱的火光小心打量着四周。
她的目光下意识地飘向程兰舟休息的位置,对方侧身背对着火堆,看不清面容,也不知是否睡了。
姜屿棠眼珠一转,故意发出几声含糊的嘟囔,装作睡眼惺忪的模样慢慢起身,嘴里还念叨着“内急,去趟茅厕”。
接着揉眼睛的动作,目光一直往程兰舟瞟。
走进灌木丛,她每隔几步就会快速回头,防程兰舟跟防贼似的。
走到一片草丛格外茂密的地方,她快速蹲下身子,环顾四周确认无人后,掏出怀里的书。
下一刻,她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只留下被压弯的草叶,在夜风中轻轻晃动。
姜屿棠回到熟悉的店里,窗外是城市夜晚特有的霓虹微光,这次穿回来的时间正巧是晚上。
她长长舒了口气,先冲进浴室拧开热水,让那温热的水流冲刷着神经上的疲惫。洗完裹着浴巾出来,往床上一躺两腿一蹬。
可能睡多了硬邦邦的竹席和泥地,此时竟觉得店里随便搭的木床柔软的不真实。
她摸出手机定了早上七点的闹钟,眼皮刚一合上就沉沉睡去,没有呼声惊扰,没有危险潜藏。
隔日闹钟一响,姜屿棠刻起身,去早餐铺买了爷爷爱吃的早点就往医院赶。
病房里,爷爷正靠在床头看电视,见她推门进来,眼睛瞬间笑弯了,放下报纸朝她招手:“小鱼来啦?昨天是不是很忙,电话都没接。”
“呃......确实有点事忙到很晚。”
她随便找了个借口,甜甜的撒娇:“但今天一早就赶来看您了,快尝尝这小笼包,还是您常吃的那家。”
她一边给爷爷剥油条,一边捡些轻松的家常话说,绝口不提穿越的事,只说自己最近打工忙,生活一切都好。
陪爷爷聊了近一个小时,见爷爷精神渐倦,帮他盖好被子,又叮嘱了护工几句,才转身离开医院。
她没有回出租屋,而是直接赶往义乌小商品市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