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寄生模型”与“感官错乱信号”进行融合。
她在冰冷的地板上摊开一张巨大的工程绘图纸,世界的喧嚣被隔绝在右耳之外,只剩下颅骨中沉闷的轰鸣。
右眼的视野中心,一个顽固的黑斑如同墨点滴入清水,缓慢地晕开,吞噬着光线。
她已无法清晰视物,更听不见声音,只能依靠左眼残存的余光和一双愈发敏锐的手。
触觉,是她此刻唯一的神。
她用指尖抚过纸面,像盲人阅读布莱叶盲文,描摹着每一帧即将诞生的线条。
这不是绘画,而是一场在寂静与黑暗中进行的精密手术。
她要将两种截然不同的预言碎片——代表精神控制的“乌鸦寄生模型”和源于“认知刺青”的“感官错乱信号”——强行缝合在一起,制作一段可在紫外线灯下显影的动态涂鸦,并将其伪装成数据损坏的乱码,嵌入体检中心所有公共显示屏的待机画面中。
西村葵从黑市搞来一台老旧的便携式投影仪,笨重得像块砖头。
当她将其接入佐藤光的笔记本时,设备发出一阵刺耳的蜂鸣。
西村下意识地想关掉,却被佐藤光伸手拦住。
佐藤光将手掌平放在投影仪的外壳上,那规律的、带着细微电流刺痛的振动,瞬间成了她在无声世界里的节拍器。
她看不清屏幕上的计时器,却能通过这台老古董的蜂鸣,精准地感知到时间的流逝。
她闭上眼睛,全身心沉浸在这种振动中,手指在绘图板上飞舞。
她以此校准着节拍,将一段隐藏的摩斯密码警告,精确地嵌入到动画每一帧之间那零点八秒的黑屏间隙里。
振动一次,代表一个“点”;振动两次,代表一个“划”。
无声的语言,通过最原始的触感,被烙印进数字的洪流。
深夜,体检中心档案室。
长谷川爱梨的心跳声在寂静中如同擂鼓。
她借着更换消毒用品的机会潜入此地,目标是特级术师小林优子的完整病历。
她颤抖着输入自己的实习权限密码,屏幕上冷冰冰地弹出一行红字:【权限不足】。
就在她准备放弃时,系统似乎因为连续的错误操作而被触发了某个隐藏机制,屏幕闪烁了一下,自动弹出一段被标记为“归档”的加密日志。
“第三阶段同步率已达标。最终目标:于五条悟归国前,完成高专核心领导层替换。”
长谷川爱梨的血液瞬间冻结。
这不是治疗,这是一场颠覆性的阴谋!
她震惊之际,身后寂静的走廊里,忽然传来一阵不疾不徐的脚步声,正朝着档案室靠近。
恐慌攫住了她的心脏。
她没有时间删除操作记录,也无法带走电脑。
电光石火间,她将一枚微型U盘猛地塞进墙角空调通风口的缝隙里,用口袋里常备的医用胶带死死粘住。
做完这一切,她急中生智,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儿童涂鸦——那是她小侄女画给她的“医生姐姐打针”——顺手贴在了出风口格栅上,正好盖住了那道缝隙。
脚步声停在了门口。
长谷川爱梨低头看着那张天真烂漫的涂鸦,一股寒意从脊椎窜上头顶。
画里,医生姐姐的笑脸依旧灿烂,但那原本可爱的针筒尖端,此刻在她眼中,竟扭曲成一只乌鸦锋利而漆黑的利爪。
同一时间,在城市另一端的廉价出租屋内,清洁工田中信一正进行着他每日的秘密仪式。
他在清运垃圾时,发现一批被集中销毁的废弃防护服上,残留着微量的、几乎看不见的紫色印记。
他不动声色地剪下一块布料带回住处,用一支简易的紫外线验钞笔照射。
幽光之下,断断续续的文字在布料纤维中浮现:“他们不是生病……是被缝上了线。”
田中信一的脑海里立刻闪过前几天那个在洗手池边,盯着自己手掌发愣的年轻术师。
他终于明白那串由光点组成的摩斯电码背后,是何等绝望的求救。
第二天清晨,他在术师专用的更衣室打扫时,趁着四下无人,用一块沾了特殊药剂的抹布,在巨大的落地镜一角飞快地写下同样的一行字。
这种药剂干透后会变得透明,只有在水汽氤氲时才会显现。
果然,两名年轻的术师洗漱完毕,正对着镜子整理仪容时,其中一人忽然停下了动作,指着镜角惊疑不定地问:“喂,你看那是什么?”
另一人凑过去,哈了一口气,那行字迹清晰地浮现出来。
两人对视一眼,脸色瞬间煞白。
先前那名术师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后颈,脱口而出:“难怪……我最近总觉得脑子里有根线在拉着我,一抽一抽地疼。”
连锁反应的扩散速度超出了神代薰的预料。
她紧急召集所有部门主管,以不容置喙的口吻宣布启动“防疫特级响应措施”:所有留院员工必须每日接受两次脑波扫描;家属一律禁止探视;对外通讯设备将限时、限区域开放。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无人敢于反驳。
散会后,神代薰独自坐在办公室里,窗外的暮色将她的身影拉长。
她翻开一本黑色的硬壳私人笔记,上面用娟秀的字迹,密密麻麻地记录着每一个被“缝线”者的精神波动、潜意识反应与情感剥离数据。
她轻抚过其中一页,上面写着:“仓田明弘,情感残留率12%,反抗意志强烈。建议加深干预,清除冗余记忆。”
忽然,她停下笔,仿佛感应到了什么,缓缓抬起头,望向窗外。
一群乌鸦不知何时盘踞在了体检中心大楼的楼顶,在血色的夕阳下盘旋,发出整齐划一的、沙哑而凄厉的鸣叫。
神代薰的嘴角勾起一抹近乎虔诚的微笑。
“你们……也在等待那一天的到来吗?”
当晚,午夜零点。
体检中心所有楼层的待机屏幕,在同一时刻诡异地闪烁了一下。
一段仅有零点六秒的负像动画一闪而过。
画面中,无数看不见的丝线从一支幽蓝的针管中疯狂延伸而出,缠绕在一个佩戴着圆形墨镜的男人脸上,最终在他眼前猛地拉紧,汇聚成一个振翅欲飞的乌鸦形状。
三楼休息室内,一名正在喝水的二级术师突然感到一阵剧烈的头皮发麻,仿佛有无数根钢针刺入颅骨,他当场控制不住地呕吐出来。
隔壁病房,另一名术师则像是疯了一样,猛地撕开自己的病号服袖口,惊恐地检查手臂上是否有看不见的缝合痕迹。
而在遥远的海外,五条悟正独自站在一条人声鼎沸的异国街头。
他口袋里的手机毫无征兆地亮起,自动弹出一封没有任何发件人信息的匿名彩信。
没有文字,没有声音,只有一个循环播放的GIF动画——一只黑色的乌鸦,在纯黑的背景下,一遍又一遍地展开翅膀。
他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伸手取下墨镜,那双苍蓝色的眼眸里映着手机屏幕上诡异的动画。
片刻后,他重新戴上墨镜,低声自语,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情绪。
“找到了。”
与此同时,在那间没有窗户的安全屋里,佐藤光在彻底的黑暗中缓缓睁开眼睛。
她将手掌贴在已经冰冷的投影仪上,确认了最后一次振动信号已准确无误地发送出去。
成功了。
一股巨大的虚脱感席卷而来,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在膝上的记事本上,画下了这个阶段的最后一个符号。
那是一把张开的剪刀,正精准地剪向一根绷紧的、无形的细线。
投影仪的散热风扇发出的嗡鸣声渐渐停息,周围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死寂,只剩下她自己粗重而沙哑的喘息。
剪刀已经落下她必须立刻消失。
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