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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知遥拉回思绪,看向躬身待命的独行,摆手道:“去吧,药材一有消息,立即送信回京。”
独行领命而去。
谢知遥端起桌上早已凉透的茶,轻抿一口。茶汤苦涩,恰如他此刻心境。
茶水入喉的涩意还未散去,知行轻步而入,手捧描金食盒:“公子,厨房刚炖了银耳莲子羹,您趁热用些。”
这几日公子上火,嘴角都起了燎泡,他特意吩咐大厨房炖了这盅羹汤——下火。
谢知遥揉了揉眉心,目光掠过食盒,并未动手:“把食盒装好,我们这就去东宫。”
他记得前日去时,她似有些轻咳,此羹正好滋阴润肺。
知行本想劝阻——东宫什么没有,何缺这一碗银耳羹?可见公子已起身,到嘴边的话他又咽了回去。
罢了,公子高兴便好。
“是。”知行应声,将取出的汤盅重新放入食盒。
其实大可不必,等他们抵达东宫,这碗银耳羹怕早已凉透,不热一下,凤姑娘根本入口不得。
可他心知,说了怕也是无用。眼下公子满心满眼都是凤姑娘,谁也劝不动。
谢知遥脚步微顿,轻声问身后的知行:“赵王死讯传回后,如今朝廷各方的反应如何?可有人在背后动作?”
不管怎么说,以前赵王在时,背后总有些势力。
昔日皇帝对他的宠爱人尽皆知,朝中亦有不少人暗中依附。
如今他虽去了,难保无人借机生事。
嘉宁帝本就对太子心存芥蒂,若有人借赵王之死煽风点火、推波助澜。朝堂必生乱,届时难免波及东宫——以及住在东宫的她。
如今嘉宁帝未对初一下狠手,无非是顾忌太子,怕逼得他铤而走险——索性废帝自立。
知行跟上脚步,低声回道:“回公子,据属下暗中探查,除赵王生母德妃日日到皇帝跟前嚷嚷着要为子报仇外,旁人并无太大异动。树倒猢狲散,料无人会蠢到与太子公然为敌。”
“只是……”知行略显迟疑。
“怎么?”谢知遥侧首。
“太子是否早已猜到,赵王之死是凤姑娘与公子所为?”知行觉得,旁人或许只是猜测,但太子定然心知肚明。
“知道又如何?赵王难道不该死吗?”谢知遥不以为意。
“他三番五次对初一下手,莫说死一次,便是死十次也不为过。你以为太子不想要他的命?不过是碍于声名,暂时不动手罢了。”
“靖安,这是要去哪儿?”肖氏在清风居外撞见儿子带着护卫匆匆而出。
“母亲,”谢知遥驻足行礼,“儿子有事需往东宫一趟。”
他并不遮掩,径直道出去处。
肖氏心头一堵——这又是要去找那丫头。
他怎么就执迷不悟?那凤倾城岂是宜室宜家的女子?先是做了皇帝的美人,如今又住进了东宫——声名狼藉。
这样的女子,儿子竟还死心塌地,非她不可。
肖氏觉得自己迟早要被这儿子给气出病来。
“母亲若无事,儿子便先告辞了。我与太子有要事相商。”
说罢,谢知遥不待母亲继续絮叨,快步离去。
母亲前段时日才稍消停歇,自初一住到东宫后,她便又开始三天两头催婚。
他如今已不想再解释,既然母亲不能理解他,那自己便躲着些吧。
肖氏一个晃神,儿子的身影已消失在回廊拐角。她气恼地一甩手中锦帕。
这孩子,何时才能教她不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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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府
秦王自回府后,便神思不属。
赵怡然听侍女来报,王爷自回府后独坐书房发呆,已有整整一下午。
她扶着微隆的腹部寻至书房,秦王竟未察觉她的到来。
“王爷!”
没有回应。
“王爷?”赵怡然伸手在他眼前轻晃,半天仍无反应。
“王爷,您究竟怎么了?”她忍不住上前握住夫君的手,满面忧色。
“怎……怎么了?”齐天佑吓了一跳,见是自己的王妃,才略松一口气。
“妾身方才唤了您好几遍,您都未回应。这是怎么了?”
秦王面露苦涩。他怎么了?他是被老五的死给吓住了。
他虽一向不喜老五,但他没想到老五会死的那么突然,听说死后尸骨无存,仅余几片碎布衣料。
若早知他这一离京,便是诀别,那一日他就该去送他一送。
无论如何,两人做了几十年兄弟。纵是冤家,也总有几分情谊在。
“怡然,老五没了……他真的没了。”说到最后,秦王竟掩面痛哭。
赵怡然一怔,望着夫君伤心又后怕的模样,心下一软,将他轻轻揽入怀中,让他靠在自己腹间。
微隆的腹部,其实并不怎么好依靠。
“王爷,临安郡王之死是意外,您别太难过。人难免有一死……”赵怡然对他的死其实并无太多感慨,甚至隐隐觉得几分痛快。
恶人有恶报,天道好轮回。
“不,不是意外。老五的死绝非意外,我知道。”秦王喉头哽咽,坚决反驳道。
“王爷……”赵怡然唤他一声,目光警惕地扫视四周。
秦王猛然回神,将未出口的话咽了回去,惊惶地四下察看。
他压低声音:“怡然,你说怎会如此?明明老五已落得这般田地,他为何仍不肯放过?”
赵怡然心下轻叹:“王爷觉得临安郡王冤枉?”
秦王点头。
“可妾身却不这么认为。若当日赵王暗杀太子得逞,他今日要对付的,或许便是我秦王府。您说,若他今日活着,与您针锋相对,他可会念及兄弟之情,对您网开一面?”赵怡然觉得夫君过于仁善了。
秦王先是摇头,继而又点了点头。
他眼中闪过一丝迷茫:“我不知道。依他那跋扈的性子,定不会轻饶我们。从小到大,他欺辱我已成了家常便饭。”
赵怡然伸手轻抚他的背,柔声道:“所以王爷您看,人不伤虎,虎却有伤人意。因此人为了自保必会想方设法杀虎,您不能说人太心狠。”
“王爷,无论临安郡王因何而死,他昔日所作所为,方才酿就今日之果——他死的并不冤。”
赵怡然虽是深闺女子,果决却承自其父赵迁,行事从不拖泥带水,为人更不是良善可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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