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对,不可能!
斯内普在看到这个小男孩的瞬间,一股冰冷的恐慌如同毒蛇般猛地窜上脊背,几乎让他战栗起来。
逻辑的链条在脑中发出刺耳的崩裂声。
不可能!
他无比确认自己进入的是是温之余的记忆。
但从周围环境的细节和少年温之余的年纪判断,这至少应该是十几年前、甚至更早的场景。
而那个时候,温之余明显还未出生,绝无可能出现在这样一个英伦风格的庭院里。
更不可能以十七八岁的少年姿态出现!
时间和年纪完全对不上!
这不是真实的记忆!温之余在骗他!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般炸响。
斯内普猛地意识到,他看到的可能并非客观发生过的往事。
而是……一个温之余内心世界的投射,一个由执念、幻想、或许还有混乱的时间感编织而成的内在图景。
这个与他现实居所相似的庭院,这个本不该出现的少年温之余。
以及这个被放置在“阳光”下的、年幼的他自己……
这一切,更像是一种象征,一种扭曲的心理戏剧。
因为温之余见过蜘蛛尾巷所以能够想象出来,因为他见过自己,所以就推测了他的幼年。
可即使这样,斯内普依旧有些困惑。
他不知道,温之余是否在潜意识里,渴望过一个与他们现实关系不同的、更早的、更“阳光”的相遇?
他是否将自己理想化了的少年形象,与斯内普那个灰暗的童年并置在一起,创造出了一个根本不存在的“过去”?
这个发现让斯内普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如果连记忆的基石都是虚构的,那么温之余的精神世界究竟已经混乱到了何种地步?
那些他所以为的欺骗和隐瞒,是否有一部分,连温之余自己都无法分辨真实与虚幻的边界?
而就在斯内普正和自己的思绪对抗,甚至有些生气温之余晕倒了居然还想迷惑他的时候。
屋内,突然传出了一阵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
“西弗勒斯,进来吃饭了~”
闻言,斯内普猛地回头,看见一个女人从屋里走出来。
她穿着一条洗得有些发白的素色连衣裙,腰间系着围裙,面容憔悴却带着一丝面对孩子时的柔和。
而地上那个玩泥巴的小男孩——年幼的他(斯内普表示不想承认自己会玩泥巴)。
他在听到呼唤的瞬间,立刻丢下了手中的泥巴,像只终于找到归巢的小兽,飞快地冲了过去。
男孩嘴里喊着“妈妈”,然后用沾着泥污的小手紧紧抱住了女人的大腿。
随后,他看着艾琳轻轻摸了摸小男孩油腻的黑发,没有责怪他弄脏了衣服,只是低声说了句什么。
而在这期间,少年并没有从围栏上下来了但是目光确确实实的跟上了男孩。
斯内普如同被施了石化咒,僵立在原地,无形的意识仿佛在剧烈震颤。
他死死盯着那个本不该出现在此地的女人。
那个在他记忆中早已模糊了鲜活面容、只余下冰冷墓碑的母亲。
艾琳·普林斯。
他带温之余去见过艾琳的墓碑,但是从未给他看过任何照片。
所以他敢百分百确定,温之余绝对没有见过艾琳。
而艾琳在他入学霍格沃茨后没多久就已病逝,生活圈子狭小,与温之余的世界毫无交集。
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这个由温之余意识构建出的“艾琳”,无论是容貌、神态、衣着细节。
甚至那声音里特有的疲惫与温柔,都与他记忆深处那个早已逝去的母亲……一点不差?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幻想或象征了。
这精确到可怕的还原度,仿佛温之余曾亲眼见过、亲耳听过一般。
可这根本不可能!
除非……除非温之余窥探过他的记忆?
在他不知情的时候?
这个念头让斯内普又感到一阵寒意。
或者,有某种他无法理解的力量或联系,让温之余能够触及到他最私密的过去?
眼前的画面越是“温馨”,阳光、庭院、呼唤吃饭的母亲、奔向母亲的孩子,
斯内普的心就越是往下沉。
这美好得如同讽刺的镜像,映照出的恰恰是他现实中从未拥有过的童年。
而温之余,是如何如此精准地捕捉到这一切,并将它扭曲地植入自己的记忆中的?
真相的迷宫不仅没有出口,反而出现了更多岔路,让每一条都通向更深的黑暗和更令人不安的可能性。
斯内普站在这个由温之余潜意识构建的、熟悉又陌生的庭院里。
他第一次对自己使用摄神取念这个决定,产生了一种近乎恐惧的悔意。
斯内普正被这毛骨悚然的发现搅得心神不宁。
没多久,眼前的画面却突然开始扭曲、模糊,如同水中的倒影被石子打散。
记忆的场景正在转换。
斯内普看着正在消散的四周,一种莫名的冲动让他下意识地伸出手。
他想去拉住那个站在不远处、依旧带着清澈笑容的少年温之余,仿佛抓住他就能抓住一丝线索。
然而,他的手毫无意外地穿过了温之余的身体,只捞到一片虚无。
与此同时,周围的景象如同褪色的油画般迅速剥离、消散,又被新的色彩和轮廓急速填充。
四周的记忆在加速流转。
斯内普感觉自己像被卷入了一条湍急的时间之河,眼前的景象飞速切换。
这是摄魂取念的正常现象。
可随即,他震惊地发现,所有的场景都局限于他六岁以前。
局限在那段在他真实记忆中早已模糊、仅存些许温暖底色的短暂幸福时光。
他看到了一个阳光明媚的小花园,比刚才那个庭院更真实、也更朴素。
年轻的艾琳·普林斯还没有被生活完全压垮。
她穿着一条淡紫色的裙子,正笑着蹲在地上,手指轻轻点着面前一朵盛开的花,对蹒跚学步的小西弗勒斯温柔地讲解着什么。
小男孩睁着大大的黑眼睛,好奇地伸出手想去触摸花瓣。
他看到了家里的客厅,壁炉里跳动着温暖的火焰。
看到托比亚·斯内普还没有彻底沉溺于酒精和暴戾。
他难得清醒地坐在扶手椅上,看着小西弗勒斯坐在地毯上,专注地摆弄着几个彩色的木块,偶尔还会笨拙地试图将它们垒高。
而在所有这些温馨、宁静的记忆片段中,总有一个不变的“观察者”。
那个少年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