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八章 一切……都想起来了
“赤炎叔叔，你要走了吗？”
“是啊，我要走了。”
有着一头火红色头发的狐人青年蹲下身来，摸了摸小丹鹤的头发，笑道：“我们丹鹤已经长大了，不会再哭鼻子了，对吗？”
“可是……”
小丹鹤泫然欲泣，一双漂亮的蓝色眼眸红红的，蓄满了泪水，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好了，好孩子，你应该也知道，我是巡海游侠，不可能会长久留在曜青仙舟，”狐人微微一笑，轻声安慰道，“而且未来你会有更多的家人陪着你，这不是件好事吗？”
“可是……！”
“好了，离别的时候哭鼻子可不是一件好事，”赤炎呵呵一笑，“笑一个吧？笑一笑的话，说不定好运气就会来到身边，不久之后我们就会再见面了哦。”
“真的吗？”丹鹤眼眸一亮。
“嗯，真的。”
得到了赤炎肯定的答案，小丹鹤破涕为笑，看起来乖巧可爱。
只是煞风景的是，他的鼻孔上冒出了个巨大的鼻涕泡。
“你看看你……哎，我不在了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别给人家添麻烦，知道吗？”
“我知道了……那赤炎叔叔你什么时候会回来啊？我到时候一定要学会你喜欢吃的菜做给你吃！”
看着面前天真可爱的小丹鹤，赤炎面色温柔：“不知道，但是如果小丹鹤你好好吃饭，好好长大，那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
“嗯！我要好好吃饭！下次我还想听你讲故事！”
“好啊，下次再继续和你讲……等我回来，好不好？”
“嗯！”
赤炎离开了曜青仙舟，而跟着他的丹鹤则是被托付给了赤炎的挚友、那时的天击将军月御。
……当然，后面丹鹤隐约发现自己的赤炎叔叔似乎与月御师父有点意思，只不过一个是四海为家的巡海游侠，一个是职责在身的仙舟将军，所以谁都没有捅破那一层窗户纸。
或许遗憾才是人生的常态。
“你于剑道一途颇有天赋，莫要浪费。”
初次拿起剑的幼年持明便已经能将月御演示的云骑基础剑术模仿得十成像，甚至还捕捉到了一抹只有习剑几十年甚至几百年的人才能领悟出来的意。
要是换了别人还有可能是因为自傲于天赋举世无双便不去刻苦练习，但是丹鹤不一样。
他是纯懒，虽然每日月御将军的要求他都能完美完成，但是加练什么的完全不存在，甚至有时还会当场睡在练功场。
这样的行为自然是会将月御将军气得天天拿扫帚追着人打，都是椒丘拼命拦着，丹鹤才能次次逃过一劫。
就这样学了十几年，小丹鹤也终于是有了点少年的模样。
而今日也是他第一次登上战场的时候。
月御将军并没有给他任何优待，只是将他编成普通的云骑军随军出征，也没有别的特殊照顾。
“丹鹤会没事的，他的实力完全可以斩杀几十个步离人，要是不能的话，回去就给他加练。”
但是很可惜，世间最多的，就是事与愿违。
丹鹤是被丹鼎司培养出来的战地医师抬回来的。
一同和他被抬回来的，还有三具属于云骑军的尸体——那都是和丹鹤一个小队的成员。
回来的时候丹鹤双目无神，总是喃喃自语地重复着毫无意义的字句。
虽然后面经过几个月的治疗丹鹤的精神状态好转许多，但是他竟然已经无法拿起手中三尺，一碰到浑身就不受控制地发抖，眼前也会出现诸多幻觉。
“没有办法吗？”
月御看着自家弟子的情况，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有倒是有，但是……”
医师欲言又止，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将禁药血禁神的情报告诉了月御将军。
血禁神，天风君研究药物的副产物，服用后的一段时间能够使人保持绝对冷静，自然也不会受到精神疾病的困扰。
但是缺点就是可能会让人陷入虚无——不，或许是一定。
因为之前吃了药的人基本上都在副作用出现之前战死了，所以只是说可能，而不是说一定。
“我需要它。”
面对询问，丹鹤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那些同袍兄弟都是因为他的轻敌冒进才会死去的，所以自己必须拿起剑重返战场。
只有一直杀下去，用那些步离人的头颅或许才能告慰同袍们的在天之灵。
丹鹤就这样冲锋在前，逐渐开始崭露头角——
直到他从步离人的部落中，救出了一名没有尾巴的、长得很好看的狐人少女。
“你为什么没有尾巴？”
面对追杀，丹鹤却依旧谈笑风生，尽管动作有些狼狈，但是语气不见丝毫紧张，仿佛在背后追杀他们的不是那位步离人希望之子穆勒克，而只是一只人畜无害的蜗牛。
“……我是战奴。”
“战奴？没关系！等到了曜青仙舟，你就不是奴隶了！”
“但是你可以不用救我的……”
“这是我的职责——我会保护好你。”
两个人跌跌撞撞地返回了曜青仙舟的营地，随后都被椒丘紧急拉去治疗。
当时的丹鹤以为这位好看的白发狐人少女只会是自己生命里的匆匆过客，只是在结束战役的收尾任务后，丹鹤刚返回曜青仙舟将军府时，就看到了跟在月御将军身后的少女。
“以后她就是你的师妹了，要保护好她……”
飞霄，这就是她的新名字。
之所以说是新名字，是因为她之前叫萨兰——在步离人的语言里，这是月亮的意思。
……或许在那个时候，命运就已经将未来礼物的名字暗示给所有人看了。
“……师兄。”
“嗯。”
很小的时候，自己做梦时，曾经和人打过一个赌。
梦里的人看不清面容，但是话语却深深烙印在脑海里。
“如果你喜欢上了一个狐人女子，那就送她一束紫色洋桔梗吧。”
小小的少年人个儿不高，杂七杂八的心思倒是挺多的。
就算是狐人少女还未长开，却依旧有着姣好的容颜，丹鹤在第一眼见到的时候就有了不少的好感。
而这份朦朦胧胧的好感伴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到最后就发展成了少年人独有的心事。
所以后来和飞霄熟悉起来的丹鹤就在一个平平无奇的下午，跑了七八家花店，精挑细选地送了飞霄一束紫色洋桔梗。
只可惜那个时候飞霄还不开窍，只是懵懵懂懂地觉得师兄很重要，但是具体为什么会很重要，她并不知晓。
所以飞霄并不理解非年非节的为什么丹鹤会送给她一束花，不过她还是好好地将它照料了起来，甚至还专门跑去问专门养花的朋友如何照料花朵。
一直到花完全枯萎，飞霄才将它埋在了院子里。
日子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过去——习剑、觅食、游玩、战争……
丹鹤击败无数对手，摘得剑首之名。
飞霄冲锋在前，斩将夺旗，逐渐将那些侮辱的外号摘去，剩下的只有尊敬和仰慕。
那个时候日子就这样重复着，直到第三次丰饶民战争的到来——
最后还能够成气候的的丰饶孽物们尽数集结在一起，准备与仙舟联盟做殊死一搏。
“师父一定要去吗？”
“……抱歉。”
一切的一切平淡与宁静，都在三十年前那场战争的末尾时月御将军收到需要保护瞰云镜的任务、最终牺牲而结束。
战争结束，将军之位空悬。
尽管悲伤无比、甚至一度陷入精神疾病的困扰中而无法自拔，但是丹鹤依旧与飞霄等人一同坚持处理各种事务，好像只需要一直沉浸在工作里就能短暂忘却一切悲伤。
……他们没有长辈了。
将丹鹤带大的赤炎叔叔在五十年前就已经传来死讯，现在月御将军又战死沙场。
“我说你当将军就要你来，我不当这个将军。”
丹鹤坚决拒绝了将军职位的诱惑，坚定不移地支持飞霄上位，甚至将自己的消罪卫的最高指挥权都给了飞霄。
“……我们会一直都在一起的吧？”
“嗯。”
“所以可不可以……”
“这件事没得商量，只要丰饶孽物还存在一天，我就一天不会放弃月狂。”
他们因为月狂的问题吵过很多次，最终都是不欢而散。
飞霄坚持要使用，甚至不顾自己的身体也要强行动用这股力量，就算是丹鹤和椒丘怎么劝都没有用处，她依旧坚持。
于是丹鹤与椒丘二人就开始满宇宙寻找治愈月狂的方法——只是身为星神赐福，这东西岂是凡人能治愈的？
就在最焦头烂额的时候，飞霄将丹鹤带去散心。
不过说是散心，实际上就是围剿仙舟邪教组织药王秘传。
“你们为什么要杀死我的家人！”
像是小狼一样的白发少年人血红着眼，拿着刀就朝着丹鹤与飞霄扑了过来。
“后退！”
“哎，没关系。”
飞霄笑眯眯地看着貊泽，蹲下身：“我给你杀死我们的机会，你可以随时随地对我们二人发动刺杀——但是你必须在我府上好好长大、好好吃饭，听明白了么？”
家人……
“我们是家人，对吗？”
“我们是家人。”
足够了。
为什么还要奢求更进一步呢？
那个孩子名为貊泽，有练武的天分，不过他更喜欢刺杀——说实话，丹鹤有点看不上这种小道，但是既然貊泽想学，他就教。
因为多了个貊泽，丹鹤第一次有了和飞霄共同抚养孩子的感觉。
……因为这种感觉很有可能是丹鹤永远都不可能拥有的，毕竟整个持明族都是不孕不育，就算是有龙相那也不例外。
看着貊泽在丹鹤、飞霄与椒丘三人的照料下一天天长大，逐渐从阴郁无比的少年人成长为沉稳可靠实则人机（？）的青年，说丹鹤没有成就感那是假的。
丹鹤本以为日子就会这样平淡地过去。
直到自己的某一次心血来潮……
【虚无】蔓延，开始吞噬自己。
最后他只能选择离开曜青仙舟，最终死在了【毁灭】的星神手下。
“……这样啊。”
对不起……飞霄。
我不应该说那种气话的……
因为曜青仙舟……
是我们的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