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0章 见它如见我
明明就是怕会发生这样的事，明明就是怕她有了孩子，与那人血脉牵绊，便更离不开那深宫墙院。
迫不得已，他才冒着可能会被那人发觉异常的风险，提前动用了这个并不完善的计划。
可为什么，在宫中一年多都未曾有孕的她，竟在此时有孕了？
连老天都在帮那人吗？
连命运都是偏向那人的吗？
可……明明她该是他的妻啊。
明明他才该是她腹中孩子的父亲啊。
谢元温看着他近十年都未曾显露过的，戾气横生的模样，无奈的继续道:“王爷若觉为难，实在选不出来，也可以不选。”
“左右，姑娘这胎的胎像不稳，且她身子先前的亏损也未补养起来，若不好好用保胎药，这孩子生不下来。”
“王爷能任由着这胎自生自灭，也已实属仁至义尽了。”
裴玄煜默了片刻，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燥怒，这才坐回椅上，冷着声开口:“什么叫先前的亏损未补养起来？”
宫里多少珍稀灵药数不胜数，那人对她的宠爱又是人尽皆知，怎么可能不为她好好调养身子？
谢元温耐心解释:“先前调查到的，姑娘是因幼时的一场大病才失了记忆，同时，那场病对身子带来的折损也是不可逆的。”
“虽说姑娘在宫中已悉心调养，如今也恢复了个七七八八，但终究底子弱，不能与寻常女子相较，而女子体弱，于子嗣上，便是不利。”
“此胎整个孕期都需得精心养护，才能平安诞下，若不用保胎药，胎儿内里不足，等不到足月便会落胎。”
“即便勉强支撑到足月，耗的也是母体的精气，恐怕生产之时也会惊险万分，甚至，有可能，一尸两命。”
裴玄煜眉心紧皱，心头燥意更浓:“你的意思，这孩子于她来说是负累，只会伤身，那还留着做什么？”
她身子如此虚弱，根本不该在此时有孕，宫里那么多太医难道还诊不出来吗？
可那人竟让她在此时有孕，丝毫不为她的安危考虑，简直可恶。
谢元温摇了摇头:“堕胎药同样伤身，以姑娘的身体状况来看，此胎若强行落下，往后恐怕在子嗣上更为艰难。”
裴玄煜紧紧盯着谢元温，眸光泛冷。
不用保胎药，她生产之时会有危险，用堕胎药，伤她身子，恐怕往后再不能有孕。
他倒是不在乎有没有子嗣，可她呢？
愿不愿生，与能不能生，那可不一样。
所以，这是让他选择吗？
他冷笑一声:“那你还让我选什么？你给我选择的余地了吗？”
谢元温抿了抿唇，别开脸去。
他也不想啊，看着自家王爷被迫容忍下心爱的女子为旁的男子孕育子嗣，甚至这个男子还是他自幼的仇敌，他心里也为王爷不平。
可现状就是如此，他能如何呢？总得对王爷据实相告啊。
王爷想与姑娘相守一生，若姑娘伤了身子，还如何相守？
难道王爷能一辈子不要孩子，还要照顾一个病弱的王妃吗？
殿内一时沉默下来，墨羽也紧抿着唇，看看裴玄煜，又看看谢元温，不敢发一言。
良久，裴玄煜开口道:“以你的医术，若没了这个孩子之后，需多久能将她的身子养好？”
谢元温转回头来，叹一口气:“姑娘的身子，只能将养至此，再多也是虚不受补。”
“宫中的太医养护的很好，此时有孕于姑娘来说，的确是合适的。”
“若现在服用堕胎药，至少需两年才能将养到如今的程度，且……我的医术也不能保证，还能否再有子女缘分。”
呵……
这么说，他还有得选吗？
裴玄煜嗤笑一声，站起身来朝门外走去:“你歇着吧，本王去瞧瞧。”
谢元温拱手应是，墨羽看着他大步迈出厢房，忙的跟上。
主仆二人行至主屋的耳房。
绿芜在门前远远瞧见两道身影临近，急切的面色缓和了些许，唇角微扬，快步迎了上去:“王爷，耳房内热水已备好了。”
裴玄煜脚步未停，径直朝耳房走去，只冷冷落下一句:“以下犯上，不敬王妃，自己去领罚。”
绿芜错愕一瞬，看着裴玄煜丝毫不留恋的背影，身侧的指尖不自觉捏紧。
良久，她抿唇应了声是。
……
林婉宁睁开眼睛，发觉自己又身处那间破败不堪的宫殿内。
是梦里。
连日来断断续续的记忆，让她立刻意识到，这是关于她与裴玄清儿时的梦境。
她慌忙起身朝外奔去，刚踏出殿门，映入眼帘的，便是院内的杏花树下，小小的她与小裴玄清并肩坐在一块大石上的背影。
清风吹来小女儿清脆如银铃般的声音，小小的她笑着道:“嫁给你以后，我就不能再唤你清哥哥了，我届时便唤你阿清如何？”
“又好听，又亲切，而且无人这样唤你是不是？这是独属于我的称呼哦，清哥哥可不许给旁人。”
林婉宁小跑着的脚步忽的顿住。
这句话……
她对他说过，在他为救她被毒蛇咬伤，昏迷后醒来第二日。
那时，她说完这句话，他望着她，眼眸中的深意让她看不懂，他愣了许久，她还因此心生不满。
现在，她懂了。
原来，这是她从前说过的话。
难怪，难怪他当时用那样的眼神看她。
她一步一步行至石桌旁。
便看到了小裴玄清深深的望着小小的她，面上依旧平淡无波，可眼眸中的不可置信与欢欣雀跃都要溢出来一般。
片刻后，小裴玄清伸手在衣襟中掏出一枚玉佩，牵过小婉儿的手，轻轻放置在她掌心:“这是我母妃留给我的玉佩。”
“婉儿既应了要嫁给我，便不能再应下旁人。这枚玉佩交给你，见它如见我，望婉儿莫要忘记今日许给我的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