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桑一族世代求道之决心不假,可执着于为女子冠以浓烈的神话色彩,这是女子万万没想到的。蓬莱仙山或许曾像他所言那般,可那都是久远的故事。
“子桑先生,我这也有故事。”
“……”
蓝花楹树姿挺拔,如厅堂前的柱子般直立。花期时,满树的蓝紫色花朵,仿佛是蓝凤凰栖落,又似蓝孔雀开屏,形成一片绚丽的云霞。
“姑娘为何不信?”
子桑不寿似乎坚信不疑,却又找不到论证方法。
“先生不妨听完我的故事?”
“请姑娘赐教。”
……
《九尾狐》:
远古之时,东海之滨有座青丘山,住着九尾狐仙云瑶。她守护着一株灵草月华芝,此草千年仅开花一夜,传闻其能治愈世间一切疫病。
有一年,疫病席卷大地,百姓痛苦不堪。云瑶决定采芝救人,可月华芝被相柳蛇妖觊觎。月圆之夜,云瑶现出九尾真身与相柳展开恶斗。相柳能吐毒雾,且身形巨大,云瑶虽法力高强,却也难以速胜。
大战至酣处,相柳趁云瑶不备,一口咬向月华芝。云瑶心中一紧,果断断下一尾,此尾化为结界,护住灵草。她的鲜血溅落在月华芝上,竟让灵草提前绽放,光芒夺目。相柳被强光灼伤,只能不甘地遁入深海。
云瑶以受伤之身采下灵草,随后化为人形前往人间。她将灵草抛向空中,灵草顿化万千光点,飘落之处,疫病皆消。人们为感激云瑶,世代传颂其善举,而青丘山上她断尾之地,也被称为“断尾峰”。
……
“姑娘所说志异怪谈,莫非这山野精怪也能得道?”
“信则有,不信则无。”
……
《蠃鱼》:
邦山的猛水向南流入洋水,洋水里生活着异兽蠃鱼。它长着鱼的身体,却生有鸟的翅膀,鸣叫声音如同鸳鸯啼叫。每当蠃鱼从水面飞起,附近的山峦就会有洪水爆发。
有一年,一个贫穷的渔夫在蒙水捕到了蠃鱼。蠃鱼开口哀求渔夫放了它,并承诺每日都让渔夫能捕到一篓鲜鱼。渔夫心动了,放了蠃鱼,果真此后收获颇丰。
然而,渔夫逐渐变得贪婪,他要求蠃鱼每日给他两篓鱼,蠃鱼勉强答应。但渔夫并未就此满足,又要蠃鱼直接给他银子。蠃鱼勃然大怒,拒绝了渔夫。渔夫愤怒地想要再次捕捉蠃鱼,可蠃鱼却迅速游走。当天夜里,蒙水河水猛涨,洪水将渔夫新建的房屋冲毁,他追悔莫及。
……
“姑娘口中之故事生动,是要借蠃鱼警喻世人贪得无厌。”
“嗯。”
……
《开明兽》:
传说昆仑山上有异兽开明兽,它身形巨大如虎,长着九颗人头,皆面容威严。开明兽是昆仑山的守卫者,守护着昆仑山上的诸多珍宝和通往天界的秘密通道。
曾有一位自恃法力高强的修仙者,听闻昆仑山有能让人白日飞升的神药,便想强闯。开明兽察觉后,九首齐吼,声震云霄,瞬间召唤出漫天冰雪。修仙者虽施展出护盾抵御,但开明兽动作迅猛,几个腾跃便来到其面前,巨大的虎爪轻易击碎护盾,将修仙者驱逐出山。自此,再无凡人敢随意冒犯昆仑山,开明兽也一直恪尽职守,成为了令人敬畏的守护神兽代表。
……
“此乃与蓬莱并称三山之昆仑?”
“是的,先生。”
……
《猼訑》:
基山有兽名为猼訑。它外形像羊,却长着九条尾巴与四只耳朵,眼睛还生在背部。猼訑虽然外貌奇异,但它本身并无特殊攻击能力,经常会被人类捕获。然而,人们发现猼訑的皮毛有着特殊功效,只要披上它,人就会勇气倍增,不再畏惧任何事物。所以,一些胆子小的猎人或旅人,常以拥有猼訑皮为荣,认为这样能让自己面对野兽或困境时,也可以镇定自若。
……
“猼訑虽奇,何故招来杀戮?不若是猎人和旅人欲盖弥彰。”
“先生通透。”
子桑不寿意犹未尽,适才那出《蓬莱记》与这四个故事风格迥异,立意却颇有雷同,警世箴言,道破天机。蓬莱仙山之蟠桃守卫瑶光与南国才子柳随风,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先生可有所悟?”
“这四个故事可有出处?”
“它们都源自一本神话地理志,名叫《山海经》,记载了数百种形态各异、能力非凡的神兽异兽,它们或象征祥瑞,或预示灾祸。子桑先生若想听,这样的故事还有许多,我保证三天三夜不重复。其实书中所记不止神兽异兽,这本《山海经》包含上古地理、历史、神话、天文、动植物、医学、宗教及科技史等内容,乃是上古社会生活的百科全书。”
“这本书姑娘从何处所得?”
“不可说。”
“……”
子桑不寿不言,走出花海。
他负手立于山崖,长风拂动衣袂,猎猎如松涛翻涌。鬓发微扬,眉眼似寒星入潭,清而不冷,傲而不凌。手中一柄旧玉笛,笛上蒙尘,却隐隐透出秋水般的光。山崖上的话气息沉静如千年古钟,仿佛与山川同息,与日月同辉。纵有千军万马在前,也似轻鸿掠影,只余他一身风骨,遗世而独立。
剑眉入鬓星眸寒,
衣袂轻扬踏云端。
不染尘嚣存傲骨,
清风作伴月作冠。
“姑娘为何如此执着?”
她回答:“执着的是先生。”
“姑娘不该来。”
“我承认心中有惑,可也不至于糊涂到任人摆布。先生其实大可不必如此。借蟠桃白衣守者暗喻,说白了就是要我认同与蓬莱的渊源,继而产生归属感。我都这样直言不讳了,不知先生还有何隐瞒?”
“……”
片刻后,子桑不寿道:“姑娘绝顶聪明,应知我有求于姑娘。请姑娘为蓬莱复活子桑族人!”
“果然。”
“姑娘知道?”
“你试图蛊惑我,引导我,起初我还猜不出来!可是有什么理由能让先生去齐越?因为那时你便知齐越有一场动荡,而种种迹象表明,我或许是有几分常人不及之力。直到叛乱彻底平息,你亲眼目睹了全过程。想必罗藏山也在你的筹谋中,利用澹台先生为你布局。南嵇宫廷并无双生子,将离和卿桑中有一人来自蓬莱。我说得没错吧?子桑先生。”
“子桑上千族人葬身雪山,岂知全非姑娘之故?”
“子桑之殇,我无心辩驳。只是将离和卿桑,无论是谁,都由不得你再操纵。这些年灵雀阁究竟在做什么,先生不妨与我说说?”
“姑娘为何不去罗藏山?”
“罗藏山我自会去,但我想先听听先生之言。”
子桑不寿:“据罗藏山摘星楼巫祝推演,星辰终将寂灭,届时灾异星孛将携带天外来物,毁天灭地,所以灵雀阁找到蓬莱。唯有朱雀血脉涅盘重生,方能助逆天改命。灵雀阁少主生于皇室,为涅盘计必不能为君。灵雀阁选择了卿桑,让世人以皆为贵妃双生子,卿桑便是皇室血脉,名正言顺继承皇位。”
“这么说朱雀血脉就是将离?”
“不错。”
“何为涅盘重生?”
“于烈火中涅盘,于灰烬中重生。”
“荒唐!”
“姑娘不怕?”
“天道自然,立天之道,以定人也。”
女子眼神坚定,“若天道所归,这便是我的宿命。”
“姑娘眷顾苍生,独不予我子桑。”
“先生当走出幻境。”
女子起身走出花海,仙露琼浆,不若是甘霖澧泉,只是为解渴,又哪来那么多讲究。
“蓝花楹就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