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之后，小公子才开口，声如蚊呐：“因为娘子啊。”
安雨然：“嗯？”
什么意思？
小公子换了个姿势，面对安雨然。
小声解释：“因为娘子说要做很多好事，才能在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不倒霉，我想做点事情，让娘子将来也一起来做，积攒好多好多福德，这样子，娘子就不用担心哪天福德不够了会倒霉，说不定福德积多了，娘子还能获得上苍保佑，一生平安顺遂，喜乐安康。”
安雨然心底的水泥地轰然坍塌。
那幼小的苗苗终于探出头来，伸展两片细嫩的枝叶，轻轻舞动着。
室内安静了一会儿，小公子又开口。
“娘子真的没办法帮助她们吗？”
安雨然应道：“有，不过一旦开始，你就有可能会被你的同类围剿，甚至会失去生命，会连累亲人朋友子，即使这样，你也不怕吗？”
小公子有一瞬退怯，但很快鼓起勇气：“那如果我们、还有爹娘兄嫂他们都赞同我去做，是不是就会好一点？”
反正爹娘兄长肯定会支持他，他一点都不怕。
安雨然肯定：“那当然。”
一个家族的力量，肯定要比一个人的力量更加强大。
小公子满意了：“那娘子告诉我，要做什么，怎么做。”
“嗯……就让她们有活干，能念书识字，同时还要告诉男子，要尊重她们、认可她们，暂时就这些。”
“这很简单呀。”小公子说。
念书识字，开女子学堂就好了，挣钱的话，那铺子里多收女子也可以，反正他瞧着府里做事的丫头都很细心。
安雨然笑：“最简单的就是最难的，你别看这就一句话，但是实行起来，恐怕千百年之后，都未必能有你想要的结果。”
小公子吸气：“怎么可能？！”
安雨然：“我没法直接告诉你这中间要付出多少努力，这些都要你自己去看、去听、去理解，之后你才能知道原因，才能研究出相应的对策。”
之后，两个人都没再说话。
一起睁眼到天亮。
然后一起顶着乌黑的黑眼圈，去大厅和国公府的其他主子一起吃早饭。
叶二哥第一次看见自家活泼可爱的小弟仿若幽魂的样子，吓了一跳，想问怎么回事，一看安雨然，结果那位比他小弟更像幽灵。
叶二哥：“你俩……算了，吃早饭吧！”
问啥问呢！
要是人家小两口干柴烈火，他问出来岂不尴尬？
一宿没睡，脑子一宿没休息，安雨然本就晕晕乎乎，连搭理叶二哥的精神都没有。
叶家其他人过来，见两人这样，那小眼神要多意味深长有多意味深长。
饭桌上，没有小公子叽叽喳喳，大家安安静静吃着，就是目光总忍不住往两人身上飘。
安雨然走神走得厉害，根本就没注意到大家的神色。
直到到了工作间开始工作，下人端来的茶水变成了糖水，还多了一些补身子的羹汤。
安雨然这才察觉到哪里不对劲。
“今天大大厨房搞活动？怎么又是糖水又是羹汤的。”
趁着休息时间，安雨然询问伺候的小青。
小青面上皆是喜悦的笑意：“是老夫人特意吩咐大厨房做的。”
安雨然揉揉弯了一早上酸得不行的腰：“特意？只有我有，别人没有？”
小青视线落在安雨然揉腰的动作上，嘴角差点咧到耳根。
“对呀，老夫人对夫人可真好。”
安雨然：“……”
总感觉哪里不对。
安雨然顺着小青的视线，看到自己揉腰的动作上。
……懂了！
这是觉得自己跟小公子圆房了，所以要补身子！
这误会，大了！
安雨然扶额：“你下去吧。”
能怎么办呢？
送来了就喝呗，还能叫小青送回去？
再去跟国公夫人说他们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怕不是在发癫！
到底是一宿没睡，吃过午饭之后，安雨然就躺下了。
这一躺，赵嬷嬷可就差点开心死了。
赵嬷嬷笑吟吟地给国公夫人研墨：“小夫人看来是打算和小公子一起过日子了。”
小夫人一般不午睡，尤其是这段时间，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基本一整天都泡在她的工作间里倒腾她的糖塑。
今儿却去睡了。
而且，上午送去的东西，她也都吃了！
赵嬷嬷这里心里别提多开心。
国公夫人矜持地“嗯”了一声。
面上淡定，心里面别提多开心。
只要他们同房，娃娃还会远吗？
说不定明年，她就能抱上香香软软的孙子孙女了！
国公夫人暗搓搓期盼着，心里面开始盘算等安雨然确定有孕之后要送点什么。
当初老大媳妇怀文彦的时候，她送了铺子和金银玉器，老二媳妇的也已经备下，这小儿媳的，也不能落下。
……
小公子琢磨安雨然说的话，琢磨了一宿也没琢磨出个头绪。
结束一早上的课程，想着夫子肯定见多识广，便将准备快步离开的夫子拦下。
“夫子，学生有个问题想问问夫子的看法，夫子有空吗？”
学堂里收拾东西的学子们纷纷看过来。
这往常跑得最快的人竟然会留下来跟夫子探讨问题？
大家眼里泛出感兴趣的光芒。
急着要去见小相好的夫子微微皱眉：“何事？”
小公子还没学会看人眼色，只当夫子有空，便就直接说了昨日的遭遇。
接着提出自己的疑问：“娘子说如果女子能上学，能和男子一样，就不会有这样悲惨的命运。那为什么女子不能上学呢？”
“还有为什么那些熟读诗书的男人也会流连青楼，难道他们上学的时候，他们的夫子没有告诉他们克己复礼，先修己身方能济家国吗？身为读书人，难道不应该以身作则？明明熟读诗书，深晓伦理纲常，为何做不到身体力行？”
还没走的学子们面面相觑，这些个问题，他们还真没想过。
大家默契地停下手中的动作，静待夫子的回答。
夫子本来就着急离开去跟自己的小相好亲热亲热，被小公子拦下本就心生不悦。
在一听小公子的问题，下意识就觉得小公子知道了些什么，所以才这般含沙射影，指桑骂槐，顿时面色难看。